第96章 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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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光五人坐了不一會,門簾挑開,呼啦啦又進來一批人,帶入一股寒風,使得店內的溫度都低了不少。“操!這雪還下個沒完了。”有人在門口邊跺腳邊抱怨。賀豐聽著聲音耳熟,抬頭一看,竟是昨日茶棚遇見的那一伙人,而那些人同時也看見了他們五人。小光他們坐的地方最靠近爐火,周圍還有空桌,那些人便分成兩桌坐下,跟他們挨得很近。賀豐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小光皺了皺眉,示意賀豐不得再惹事。

坐了一會,外面又進來三人,在店堂里四下張望。鄰座有人站起來高呼一聲:“王兄弟!”那姓王的人立刻走過來,跟那人擁抱了一下。“駱大哥,我一聽說派你來,太高興了。”

“這么大雪的,王兄弟跑這么遠來接,自家人還這么客氣,快坐下。”姓駱的親熱地拉著姓王的坐下。

姓王的剛要落座,一眼看見鄰桌的小光,先是愣了一下,繼而露出狂喜之色。他一個大步邁到小光桌前,跪下行禮說到:“小人王松叩見莊主。”

如此偶遇云記的人,小光并不覺得意外,云記在北部的分支本就比較密集。示意王松起身,小光問到:“你是云記的?”

“回莊主,小人以前在安西云記,小人為莊主送過信,還見過神仙莊主金面。小人沒有收到莊主前來的訊息,故而未能遠迎,望莊主恕罪。”

旁邊的人一聽,也跟著呼啦啦跪了一片。小光忙說:“不必多禮,云記都是兄弟。”那些人沒想到會遇見莊主,又想起昨日的沖突,不禁有些心虛。

小光問王松:“你如今在丹州了?我正打算派人去通知丹州云記”

王松恭謹地回答:“回莊主,來了幾個月。他們是補充的人手,我們總掌柜年前向總部申請的。”

“哦,又開新鋪了?”

“回莊主,丹州目前最好最大的店鋪酒肆都是云記的,已經無需開新鋪。是丹州以北的青州要開新鋪,從丹州抽調了熟手,因此丹州便需要補充人手。”

小光點點頭,云記在擴張時,都是從老店抽熟手,然后補充新人給老店,這樣新店的運\作會比較容易上手。所有入云記的人都要經過一定的審查考核,先隨機分在某老店試用受訓。只是昨日那個煽風點火的人,小光很不喜歡。

小光看了一眼那人,問到:“你叫什么?是怎么來云記的?誰是擔保人?”

那人有些慌張,施禮回復說:“小人王之時,是參加了考核進來的,擔保人是夏州云記的鐵掌柜。”

小光也記不得夏州云記的鐵掌柜是哪一個,心想既然是按程序進來的,應該問題不大。云記的大樹上,總會有那么幾枚葉子上面有蟲洞,這也難免。

這時姓駱的拱手行禮說到:“小人駱天,在同州云記做主值一年半,這次是來接替調往青州新店賀掌柜之職。小人心慕莊主已久,一直沒有機會見到莊主金面,這次在丹州能見到莊主,真是太開心了。”

小光點點頭說:“我看見各位兄弟也很開心,大家好好做事,人人都有機會。王松去年那會你才是個普通伙計吧,現在已經是主值了?大家要謹記云記規章,謹記云記是為什么而成立的。王之時你要好好反省。”

王松聽見莊主竟然直接責訓王之時,不禁納悶地瞅了駱天一眼。王之時嚇得跪在地上低頭說:“小人知錯,小人今后定會知節守禮,絕不惹是生非。”

小光說:“好了,起來吧。做人要厚道,做事才會地道。大家兄弟一起干一杯,平日也難得有這機會。”

其他桌子的旅客,有知道云記的,也前來向小光敬酒。說了一陣子話,看外面風雪小了些,小光吩咐上路,賀豐章容隨云記眾人進城,他帶著王啟明劉克堅前往大赤河。王松提出陪同,小光心想可以多了解一些情況,便同意了。

王松引領小光等人向東行約數十里,隱約可見大赤河壩輪廓。距離大壩還有一小段距離,王松停下介紹說:“大赤河在丹州段是全長最寬處,水量最大,水位最高。每年汛期前,丹州府都提前警戒,沿河的村子都專門派人上壩守壩,幾十年從未曾大水肆虐。如今這新修的大壩比我小時候高多了,也寬多了。”

“你是丹州人?”

“是!現在丹州城里沒多少丹州人,當年丹州活下來的人不過數百而已。”王松望著滔滔江水,聲音轉而黯淡。“我們一大家子三十多口人,就活了我一個。那時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王松擰過頭,說不下去了。

小光拍了拍王松的肩,心里也是一番酸澀。當年他跟小秋在云莊賑濟災民,災民的慘象實在不忍目睹,能到達洪城的,都已經是幸運\者。大多數都象王松的家人一樣,死于大水以及隨后爆發的瘟疫。

過了片刻,王松轉過頭繼續介紹:“如今丹州所有的房屋都是新建,看起來比以前漂亮多了。因為朝廷給予許多救濟和優惠,周圍州縣很多人都來丹州定居。丹州現在已經頗具規模,但比之當年鳴雞吠狗,煙火萬里,卻不知到何日了。”

小光勸慰說:“應該很快,丹州云記就是時間最短,但業績排名非常好。”

王松自豪地說:“那時朝廷鼓勵老百姓去丹州定居立業,免這免那,條件非常好。咱們云記抓住機會最早進入,現在已經壟斷了丹州以及臨近州縣的商業,因為三年免稅,所以顯得業績特別好。不過今年開始就要征稅了,我們還得加勁呢。”

小光笑了,他喜歡這個王松。“好好干!我等著看你做丹州總掌柜。咱們上壩上看看去。”

王松說:“府衙有令,閑雜人等不得上壩,只怕先要通告一下。”

王啟明策馬前往大壩,不一會便帶著一個人回來。那人穿著厚厚的皮襖\,帶著護耳的皮帽,行動頗為笨拙,見了小光彎腰施禮看起來都很艱難。“大人,小的是今日壩上值守隊長趙順,大人可是要上壩?今日風雪大,壩上冷得緊。先到屋里烤烤火暖和暖和,讓小的給大人匯報,這會河還封著,也沒什么看的。”

趙順帶眾人來到值守所,屋里密封很好,爐火燒得很旺,很暖和。趙順先殷勤地為小光解下披風,然后脫了皮襖\帽子,小光這才發現,趙順其實一點都不胖,實在是穿得太臃腫造成的。屋子里還有幾人,看見小光他們進來,趕忙站起來。

“這里很艱苦啊,兄弟們辛苦了。”小光一如對云記和紫衛眾人說話的口氣。

那趙順驚訝地望著小光,頭次聽這么大的大人稱自己兄弟,竟有些磕巴了。“小的!不辛苦,食!食君之俸,為君解憂,這是小的職責。”

劉克堅笑著說:“咱們大人最平易近人,你別緊張,給大人講講大壩的情況。”

趙順一說起大壩,立刻不磕巴了,將大壩的基本情況介紹的有條有理。

“大壩需要的物資銀錢都是你們這里報上去的?”小光問。

趙順想了一下,很謹慎地回答到:“每年汛期來臨之前,都要做常規檢修,此時需要更換或者添置一些用品,這都是往年慣例。”

小光又問:“你們在壩上一共多少人?”

“二十人,分兩隊,一旬一換崗。每隊分五崗,白天兩崗,夜里三崗,也是來回輪換。”

“人手夠嗎?”

“正常情況都夠。”

“兄弟們生活還可以吧?”

趙順感激地說:“多謝大人如此體恤下屬。咱們在壩上待十天,可以好好休息十天,也還不錯。離城也就是半天路程,吃的用的都挺好,你看咱們的皮襖\、帽子、手套,都非常暖和。也就是秋冬難熬,春夏還可以。”

小光點點頭說到:“大壩關系著丹州和大赤河沿江十幾州老百姓的生命安全,大伙兒一定要謹遵職守。我去壩上走一遭。”

趙順忙勸阻說:“今天壩上風雪特別大,大人莫若待雪停了再上?”

小光說:“無妨。你們都別陪著,我自己轉一趟。”

王啟明劉克堅立刻站起來,劉克堅說:“一路上屢受大人照顧,屬下等實在慚愧,無論如何也要隨大人上壩上走一遭,否則回去必會被同僚恥笑。”

小光笑笑:“若你們能追得上我,就與我同去。”

王啟明劉克堅兩人面面相覷。小光大笑,“我自己方便,你們反而拖累。要你們陪著,這么長的大壩,得走多久?”

小光離去,眾人在門口張望,瞬間便不見他的身影,便回到屋內。

趙順羨慕地說:“你們大人真好,你們真有服氣。”

劉克堅得意地說:“再沒見過象咱們大人這么好的上司了。不過,咱們大人兇起來也挺兇的。”

壩上的風果然比平地更猛烈,然而對小光卻毫無影響。此時視野不好,看不出什么所以然,他只是覺得如果不親自上來走一遭,回去小秋問自己時不好交代。腳都沒踩上去也算去過么?

小光下到冰凍的河面上走了走,感覺冰層很厚,過馬車應該都不成問題。整個江面如一整塊巨型漢白玉,小光突然想,用這冰塑成晶瑩剔透的雕像,小秋一定會很喜歡。

不知覺中又想起小秋,想起小秋說大家稍微分開一下,彼此冷靜冷靜。這里冷是夠冷了,可是心卻總靜不下啊。一個人在風雪中站了一會,小光返回值守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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