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新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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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掌柜的所說的同鄉是何以抒啊!看來他受傷不輕呢,方才在咱們府外倒裝得硬朗。”梅勝云說。

“怎么關心起他了?是因為掌柜的說他對你迷戀得不能自拔?難怪他總守在府外!說不定那天也是故意要引起你注意,然后現在再施展苦肉計。”

云之光一副呷醋的表情惹得梅勝云大笑起來。“他是傻子還是瘋子啊,連皇上都不是你對手,任他三十六計使遍又有何用!”

“我瞅這人是有些瘋傻。”

“他不是瘋傻,是癡迷。他只是癡迷于琴道。這世上有不少這樣的人呢,癡迷于某種事物,如瘋如癲。你以后不要太針對他了。”

當天晚上,云之光迫不及待地便要梅勝云教琴。云之光學武技的時候,散花飛葉行云流水,但學起琴來,十根手指便如不似自己的,完全不聽指揮。梅勝云捉著他的手指在琴弦上擺弄著,不時嘲笑他的笨拙,兩人嘻嘻哈哈象兩個孩童玩游戲一般開心不已。

聽著院內傳來的斷斷續續駁雜無序的音調,安遠在院外對著老五嘆息:“真是糟踐好東西啊!難怪公子不肯讓云大人用自己的琴學,他們哪里是學琴啊,倒跟過家家一般。”

“是啊!”老五淡淡地說。

“他們倆太膩了,跟雙生子一樣,時刻都粘在一起。”

“是啊!”

“不過看到公子那么幸福,我心里也是歡喜不已啊。”

“是啊!

“老五你就沒別的話嗎?是啊是啊!真悶!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安遠嘟囔著。

這次老五不說“是啊”,他回應到:“你自命清高,不搭理府里的下人們,當然悶了。”

“我自命清高?我是怕府里的人看我怪異。還是園子里的兄弟姐妹們好,每次跟公子進宮,大伙兒見面可高興啦。”

“那你回宮算啦,跟公子說一聲,肯定給你個好差使。你要不好意思說我幫你說。”

“不許你給公子說!我要一輩子服侍公子!”安遠嚷嚷起來。

“喊什么!你就算不喊,以云大人的耳力也聽得見,這樣喊是專門想給他們聽嗎?”

安遠趕緊捂住嘴,擔心地望了一眼院子,小聲說:“當然不是。”

“這句可以大聲說。笨!時辰差不多了,趕緊給公子備沐浴去。”看著安遠慌張離開,老五笑著搖了搖頭。

夜深了,屋內的溫度并不比白天低多少。

“云,熱嗎?”一滴汗從云之光的鼻尖落了下來。

“有一點兒。我現在明白為什么后半年出生的孩子多了。天太熱的時候抱在一起不舒服,說不定還會中暑。”

云之光施展九天神功將周遭的溫度略降了一些。“現在舒服了嗎?”

“嗯。”梅勝云向他懷里又靠近了些。

“你的身子不像以前那么象蛇一樣冰涼涼的了。”云之光親吻著梅勝云微潮的身體。“你現在象條魚,黏黏的滑滑的。”

“又是蛇又是魚的,人家是人啊!就沒個好話嗎?”

“是啊,人家是大美人呢!”云之光笑嘻嘻地說:“云,我聽張勇說大海里有一種美人魚,上半身是美女,下半shen是魚尾,專門引誘船只到危險的海域。”

“那是騙人的。船員們幾個月見不到女人,看到身形優美的大魚眼花了。”

“也有可能啊,你看那千年雪參不是長得跟白胡子老公公一樣。咱們造一只堅固耐久的好船,到大海深處去找找,說不定真能找到。”

“找到干什么?把他們帶回家?”梅勝云嗔怒。

云之光嘿嘿一笑。“你說魚怎么那個?”

“滾!”梅勝云笑著假意推云之光。“你是小光嗎?是我那淳樸善良忠厚老實的小光嗎?”

“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教的啊!”云之光假作委屈地嚷嚷起來。

第二日云之光回府對梅勝云說:“今日那個何以抒請了病假,看來傷得是挺重的。”

“你專門去打聽他了?”

“嗯,有些不好意思,那天本已經當場教訓了他,人家來道歉的,又將人家打傷了。”

“你派人去送些藥物之類慰問一下,那人也不是什么惡人。”

“好。估計我現在惡名傳出去了。”云之光笑著說。

“不過,光啊,你現在脾氣是比以前暴了很多。要有威,而不是暴。明白嗎?”

“我知道了,我會注意。”

再一日,何以抒又來求見,這次梅勝云在外院廳堂接待他,略略表達了一些歉意及慰問,對于何以抒一而再再而三的造訪他有些不解。

何以抒大概看出了他的茫然,便說:“侯爺一定覺得以抒是一名瘋癲狂徒,先是不分青紅皂白說出不敬的話語,然后又不知羞恥的糾纏,但以抒是真心誠\意來賠罪的。”

梅勝云無法回應,只得淡淡一笑,聽他下文。

“以抒的父親是一名琴師,以抒從小聽著琴音長大,耳熏目染,日久生情,癡于此道。”

梅勝云頭次聽人用日久生情來描述對琴道的迷戀,不禁又微笑起來。

何以抒看梅勝云露出感興趣的神情,也興奮起來。“父親卻不愿意以抒子承父業,說琴師不過是匠人一名,搏人歡笑以為謀\生,只有讀書方能出人頭地。但以抒對琴道癡愛卻日益濃烈,父親越是想要隔離以抒的迷戀,以抒反倒更癡狂。后來父親見以抒讀書也還不錯,便不再限制,只要求以抒莫要耽誤學業前途。那日程大人壽宴,以抒聽得半闕天問,心中震撼難以言表。侯爺離去后,以抒心如貓撓,夜不能寐,只想聽完全曲,求侯爺成全。”

“何大人先前雖然說過不敬的話,但也挨了兩頓打,早已扯平,反倒令勝云心中不安。只是勝云手傷未好,恐不能如君所愿。”

“以抒此來是求得侯爺原諒,不敢來求曲,方才一激動,說著說著便又失言了,請侯爺見諒。”

“勝云卑微,不敢當何大人求諒。何大人在中書院當差,還是多顧及自己清譽,莫讓人說什么閑言穢語。”

梅勝云說此話實為好意,但何以抒卻只當他仍是心中憤懣,忙解釋說:“以抒聽侯爺琴中之意,絕非卑污小人,定是世人誤解。他日若有旁人對侯爺說出不敬之辭,以抒定會為侯爺據理力爭。”

梅勝云一怔,深深地望了何以抒一眼,隨即便垂下眼簾,淡淡地說:“眾口鑠金,何大人無需為勝云自取其辱。”

何以抒不甘地說:“侯爺并非那樣的人,為何不向世人辯解,還自己清白?”

“你怎知我是何等之人?何大人只需管好自己不要來攪擾勝云,勝云便感激不盡。”梅勝云冷冷地站起來,拂袖離去。

梅勝云討厭這些自以為是的人。這何以抒自詡為知音,想要拯救他于水火之中,就像一個嫖客想為煙花女子贖身,而那女子便該以身相許。他已失清白,無法洗凈的污點必將伴隨他一生,他無需別人評斷黑白是非!清名也罷,污名也罷,與子何干!要你來惺惺作態示好,滿足你那所謂俠義情懷!這個何以抒和那些鄙薄他的人一樣令人厭惡。

何以抒見梅勝云將自己不顧禮數撇下,也怔住了。難道他不希望得到別人的理解?自己分明是來示好,為何又惹怒了他?何以抒迷茫地走出云府,一路上癡呆呆地想著,好幾次險些撞上行人車馬。

云之光剛進府門便聽見后院傳來的琴聲。又是一首新曲,最近勝云似乎靈感大發。古今傳誦的那些膾炙人口的詩詞歌賦,都是在感情最強烈時寫下來的,或為大恨大愛,或為大喜大悲。自己與勝云目前感情正是最濃烈時,想來他也感觸頗多吧。今日這曲子聽起來挺纏mian,不過還是略帶傷感。

云之光站在門口靜靜聽完全曲,才走入屋中。

“云,我喜歡這首曲子。你手指能彈琴了?”云之光在梅勝云身邊蹲下來捉住他的手指仔細看。食指指肚上有一道淺\淺\傷痕,大概是因為剛才彈琴發力,傷痕顏色有些泛紅。

“沒事了,皇上給的那藥非常神奇,愈合得很快。好些天沒彈,手癢癢了。這首曲子指法簡單,比較好彈,我專門為你寫的。”

“難怪我聽著這么舒服,原來是專門為我寫的。這曲子聽起來很纏mian啊,好像你依在我懷中輕聲細語一般,又好像片片秋葉隨風飄落,與流水相互追隨。”

梅勝云笑了。“是有些這意思,你聽懂了,我的小光還是有天分的。這曲子就叫《寒秋賦》吧。”

“好!昔有圖文寒秋賦,今有琴曲寒秋賦。等我學會了,我彈,你聽!”云之光想象著在風輕云淡的秋日里,他們坐在谷里的小河邊,自己彈著寒秋賦,勝云坐在身邊含笑望著他,身后是漫天秋葉與秋風纏mian飛舞,想著想著便癡了。

“光!想什么呢?”梅勝云望著他迷離的眼神,好奇地問。

“想你。想我們。”

“我們會很好,比神仙還好,比所有人能想象到的最好還好。”

“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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