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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齐天大圣在此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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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令有些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孩子,他后悔自己刚才的论断,这孩子何止不是没胆子,而是心里成算太多!

老人并不相信,他问道:“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林迟指了指自己杏子大的眼睛:“看到的。你们都不喜欢她,而我……辜负了她的喜欢。我是压垮这个怪物的最后一根稻草,我来这里疼她,替你们,也替我自己赎罪。”

阮令踱步许久,他有一些犹豫,又有一些后悔,最终才道:“三楼有个小厨房,你平时和妞妞二人饭菜可以在那里备齐,如果不可口就到一楼取,我也会叮嘱保姆。你不需要做些什么,只要陪着妞妞说说话就好了。至于工钱,便是象征性,也是要给,不然……不妥。回头你……”

他想说你爷爷,又怕这孩子觉得奇怪,便止住了。

林迟皱了皱小眉头,小心翼翼问道:“一天一块钱?”

他在家每天的零用,也就是一块钱。孩子觉得这是个公道的价格。但见阮令皱了眉,林迟有点紧张,低着头问:“阮爷爷,贵了吗?”

阮令揉了揉孩子柔软的头发,轻声道:“并没有。就这么着。”

身居重位高高在上的俞立,却似乎亏欠这孩子太多。

正如,他亏欠了自己孙女儿很多。

阮宁看到林迟似乎并不惊讶,她坐在床上吃零食看港剧,看到好笑的地方手舞足蹈。

林迟微微拧着秀气的眉毛,她拍了拍床,示意林迟坐过来,哈哈笑着,薯片碎屑撒了一地。

林迟瞧她模样与前几天低沉的样子全然不同,并不像生了病,摸了摸她的头,依旧烧着。

她热情地招呼他:“林迟林迟,你吃喜之郎嘛?我有橙子味的都给你。我在看这个这个电影,叫什么来着,我忘了。”

林迟诧异地看着她,来之前预想过同桌气呼呼的样子,不搭理他的样子,踹他两脚的样子,哪一种样子都有,唯独没想过这样。他看着她,认真地鞠躬道歉:“对不起,同桌。”

阮宁笑得像个嘎嘎叫的鸭子:“没啥没啥,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左一刀右一刀,谁让咱是酷大佬……”

林迟狐疑地小心地坐下,拾起果冻薯片,跟她一起吃吃吃。

然后哈哈哈。

无论周星星还是吴君君还是石榴姐,都是一阵哈哈哈。

楼下的老太太二婶娘被笑得一阵鸡皮疙瘩,老太太瞪着眼儿说:“这是病了吗,她咋病了也跟拖拉机一样烦人?”

二婶娘说:“我去三楼探探风。”因此送了两回水果三回巧克力,才确定小玩意儿一定是为了逃学装病,还骗了仨红心火龙果一盒法国巧克力,病历本也一定是假的,老爷子是不是有啥别的阴谋?

二婶娘和二叔一分析,两口子一琢磨一拍大腿,老爷子这是把小玩意儿当障眼法,稳住大家,老大一定已经确定出事了!

于是楼上哈哈哈,楼下骂爸爸。

哈哈了一天,林迟笑得腮帮子疼,去厨房做了两碗番茄鸡蛋细面条,细面是他自己擀的,阮致闻见香味儿一个猫步溜了上来,一见俩人就骂娘:“这开茶话会也不叫上老子,你咋还学会吃独食了阮三宁?”

他喊阮宁“阮三宁”,阮宁喊他“阮二致”。

她也特委屈:“你妈说我病了,这不不让我跟你玩,怕我传染你。”

阮致抢了一碗面条,吸溜着含糊不清:“甭唧唧,你这样儿叫病?我情愿病一百年!”

林迟摸了摸阮宁早就笑出了汗退了烧的额头,补充道:“这会儿已经不病了。”

阮宁推开他手,咬了口几乎爆浆的鸡蛋,叫道:“病着呢病着呢!”

阮致翻白眼:“啥病?一上学就心梗?”

阮宁站在床上,激动地拿着自己的病历本炫耀:“神经病,可重了!”

室内的气氛一阵和谐,阮致林迟笑得其乐融融,相继骂着你个神经病。

阮致泡在阮宁屋里,又吃又喝又玩游戏又看电影,乐不思蜀,他妈揪耳朵都就揪不走,杠着头说:“你就不能见我过上共产主义好日子!”

他学他爹的语气,差点被他妈用红指甲抓个资本主义血口子。

就这样无忧无虑地过了两天,林迟有点犯愁。

这烧也退了,人也精神了,他是不是该回家了?

想起之前在阮爷爷面前立的悲愤沉重的flag,只觉得春风中,旗扇脸。

正在他犹豫是回家还是装死再玩两天的时候,阮宁很给力地又烧了起来。

他熬了半夜,用冷毛巾敷了一遍又一遍,终于收起了一直在脸上洋溢的傻笑。

林迟见她不笑了,松了口气。

看起来,更正常了呢。

第二天一早,他就知道话不能太满不然墨菲定律可不只是逗逗你。

退了烧,一觉醒来的阮宁看起来又太不正常了。

她开始拒绝开口说话,拒绝看人看电视看一切,甚至拒绝吃果冻。

绷着嘴,呆滞地坐在床上,一副生人勿近的沉稳气质,好像连空气都有毒,都要谋害她。

于是林迟又愁了。

无意翻开病例本,龙飞凤舞的医生体让林迟差点认瞎了眼。

“轻度躁狂抑郁症,或胎前用药不慎所致,情绪激化,非初次犯病,前次症状不明,今次症状明显,带有‘顺行性遗忘’症状。患者年纪考虑,观察为主,建议每周随诊,适时药物治疗。”

啥玩意儿?

躁狂?

抑郁?

林迟去图书馆借书研究,发现神经病人有个重要特征。

林迟用手点着,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神经病人从不说谎。

句号。

火车呼啸而过林迟的小脑袋瓜,那里不是九又四分之三站台,魔法不会停留。

之后的阮宁就一路朝着不正常奔驰而去,时而抑郁,时而亢奋,小丫头片子有两张嘴脸,比川剧换脸还快。

林迟老老实实当童工,阮致只在阮宁搭理他的时候过来玩,她如果抑郁,他拍着大脚蹼子比鸬鹚跑得都快,颇没兄妹情谊。阮静倒是每日定时来探望阮宁,给她带些好吃的好玩的,后来还插了一瓶花,有诸如翠珠、茉莉、奶油杯之类,清新淡雅,有时坐在她身旁给她念一段书,林迟瞄过几眼,开始是《社会心理学》,然后是《遇见未知的自己》,最后是《金刚经》。

阮家兄弟倒很有趣。林迟每天负责做饭,小家伙拎着锅颇像样子,阮静指着林迟教育阮致:“你看看你们同学,叫啥来着,多懂事儿。人家没爹没妈还长得这么好,哪像你们俩,一个淘气一个生病,可劲作。”

林迟微微一笑,无论他多么懂事,在别人眼中,也只是个没爹没妈的穷孩子。

阮宁今天属性抑郁,很久没吭声了,这会儿掀掀眼皮,补了一句:“林迟。”

阮静点点头:“对,林迟这孩子真不错!多有爱心,知道同学生病了还来照顾,哪像阮致,对你亲妹妹都没这耐心!你再给我摆个不耐烦的脸试试!看我不收拾你!”

阮致本来对林迟就没多少好感,结果这个穷孩子还成了他哥口里的“别人家孩子”,阮致懒得搭理,嗤笑一声,坐一边打游戏去了。

一个望天养蜘蛛网很抑郁,一个打游戏手抽筋很入迷,还有一个忙来忙去脚不沾地。

阮静啼笑皆非。

真真是人同命不同。

渐渐地,阮宁的记性就越发不大好了,前一秒的事下一秒又重复做。林迟曾经很傻逼地看她摁吊灯开关摁了二三十遍,跟在蹦迪厅一样眼睛快瞎的时候终于明白病历本里写的“顺行性遗忘”到底是啥症状。

这就是一条只有一秒记忆的鱼,不对,是生猛海鲜。

他俩玩斗地主,谁输谁脑袋贴白条,她输了他贴她一张,他输了她贴他一脸。一条完了又撕一条,林迟在想这是病还是故意的,看她脸上懵懂的坏笑,还真有些拿不准。

是真是假本不重要,这世间的人,无论大人小孩,谁没病?

有的病得轻,就去嘲弄病得重的,而病得重了,又总能圈地自萌。

谁都有一百条理由,样样只为自己好过。

“存天理,灭人欲”怪不得叫糟粕,想想何等残忍。在磨灭欲望的时候集腋成裘,积情成病。没病的可见只是还没病。

复查看医生,医生给了阮宁一个本,让她写日记,每天临睡前,想想自己这一天都干了点什么。

她病入膏肓,记得清楚才有鬼。每天林迟拉她起来写作业,俩人都要打一架。长大了的林迟终于险胜天字一号坏蛋张小栓,张小栓愤愤去写日记,内容当然是天马行空,胡写一通。

林迟趁她熟睡随便翻了一页。

我今天中午想吃金黄色的玉米饼配牛肉面。

如果今天能有一碗牛肉面配饼子该有多好。

我想吃汤头用25种香料炖的牛肉面。

林迟做了好吃的鱼香肉丝盖饭,这是我今天一直想吃的东西啊。

上面翻翻,牛肉面?玉米饼?切!上面这三个家伙不是我!

林迟看着台灯下这个孩子熟睡的模样,她的眼珠子在眼眶里不停地转啊转,林迟听说这样是在做梦。可是阮宁的梦里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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