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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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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病不得愈, 宫中有隐忧。

淳佑八年春,程让生了重病。

阿沅每日衣不解带地陪在他床前, 任巫医说只是普通的风寒, 她也不敢有一丝大意。程让吃的药她都要先尝一口,而且几乎不让任何人接近他。

程让难得享受她如此细致的照顾, 初时还颇为惬意, 趁着这病干脆给自己放了假,但随着时间推移, 他看阿沅竟是越来越紧张,听侍女说她还背着他偷偷抹过眼泪。

他登时慌了, 赶紧将人带到跟前, 仔细看看她的神色, 颇有些强颜欢笑的意思。

“怎么了?”他捧着她的脸,亲昵地蹭她鼻子,“就是风寒而已, 我也不怎么难受,很快就会好的。”

阿沅眼眶一下子红了, 眨了眨眼睛,眼眸中似有一汪秋水。尽管生了两个孩子,她还是像少女时候那般澄澈。她吸了下鼻子, 话中带了点哭音:“那你怎么还不快点好起来?”

她真的害怕这一年的到来,“淳佑八年病逝于朔州,年仅二十四岁”就像一个诅咒一样,随着日期临近, 她每日都活在诚惶诚恐中,特别是很少生病的程让在这一年春竟得了风寒,她的恐惧瞬间达到顶峰。

她不能想像失去程让的日子。

程让叹气,他就是有点咳嗽,应该过几天就能好了,可阿沅这状态他还真放心不下。

他刮了下她的鼻子,将人抱在怀里拍背哄她:“乖啊,我明日就好起来,都这么大人了还哭鼻子,小米团都该笑你了。你这些日子都围着我转,小面团和小米团都该有意见了。”

阿沅埋在他胸前,双臂环住他腰:“有大哥在呢,让大哥带着他们。”

小米团是她前年底生的女儿,性子乖巧,特别黏她。阿沅每每看见她都觉得自己那颗心就是一团棉花,软得不得了,这些日子忙着照顾程让,对两个孩子确实有些疏忽。

见她连谈起小米团都兴致缺缺,程让意识到问题有些严重了,自小米团出生后,他的地位严重下降,结果现在得了个风寒就能排小米团前面?实在不合常理。

他摸着她的头问:“到底怎么了?天天盯着我,怕我出事?”

阿沅抬起头来瞪他一眼,不许乱说话。

程让失笑,她的眼睛会说话,他很容易就从她眼里看出她的意思。

他开玩笑道:“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怕我看上别的女人?放心,我心里只有我家阿沅一个人……”

见他还有心思开这种玩笑,阿沅心里那股郁气都被他气没了,抬手就拍他肩:“你胡说什么?我前些日子做了个梦,梦见你病得很严重,你现在还笑!你看你以前从来不生病的,偏偏今年竟得了风寒,还迟迟不好……”

这话有些言过其实,程让作势回想:“我以前从来不生病?看来我家阿沅不够关心我,明明去年我和小米团一起发了热,你摸了一下我的头,叫我喝了药就没管过我……”

阿沅被他说得一噎,当时她只急着照顾小米团,毕竟她还那么小,发热难受得一直哼哼,她心都疼死了,哪里还能注意到程让也发了热。

“呃……那你当时不是没事吗?你看看如今,就这么一个小风寒,都病了断断续续快半个月了。”

程让往床头一靠,掩嘴咳了声,露出个笑来:“就是咳嗽而已,你也别太担心,我保证我明日就好了。”

这次病这么久也是事出有因,开春时皇帝派了些亲信来军中巡视,看那样子还想常驻军中指手画脚,他懒得受那些半吊子武官的气,偶然间得了风寒便趁机休了假。

他不在军中,将士们还是只听他的话,任那几个人整日在那跳脚,他静坐家中看热闹。这一病竟又让他摸出府中的猫腻来,许是皇帝实在看他不满,竟让人偷偷在他药中下毒。

这事他没和阿沅说,可阿沅太紧张他,一见那碗不知是谁煮的药,当即便让人倒了,自己亲自给他煮了一碗。阿沅看得又紧,任府中那个奸细怎么也寻不到破绽。

他本想在人证物证俱在的情况下将他抓个现行,省得审问时费工夫,这才一直拖着。现在想来,为了不让阿沅担心,那个人得尽快处理了才是。

宫中,皇帝得知自己埋在朔北的暗桩被连根拔起,派去巡视的亲信被灰溜溜地赶了回来,暗暗攥紧了拳头。

凭什么?凭什么程言襄儿女双全,而他膝下却一直无子?凭什么程言襄在西北势力庞大,而他在朝中深受掣肘、举步难行?明明他才是皇帝,是这普天之主!

“陛下,该歇息了。”说这话的女人是少见的好颜色,眉目如画,顾盼生辉。可皇帝却不喜这样一张脸,日日对着甚至有点厌恶,可看向她肚子时,眸光又隐隐发亮,那是他期盼已久的嫡长子。

他温柔地伸出手去扶着他的皇后走到床边坐下:“你先睡吧,朕怕晚间压着你,明日再来看你。”

“多谢陛下体恤。”皇后柔柔一笑,送他出了殿门。

“娘娘,陛下准是到淑妃那里去了!哼那个狐媚子!”说话的宫女与她十分亲近,私底下什么话都敢说。

皇后摸着肚子并不在意:“那有什么关系,本宫是皇后,永远都是皇后。”如今六宫之中只有她怀有身孕,这会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其他人拿什么和她争。何况她从不在乎皇帝的宠爱,她只要荣华。

宫女笑出来:“娘娘您说得对,您是皇后,这肚子里的小皇子以后可就是储君。”

“多嘴。”她淡淡斥了一句,吩咐道,“明日大长公主会入宫看望太后,你替本宫准备些东西,到时候送过去。”

她从来都知道,自己是由太后选入宫的,皇帝心里排斥她,碍于太后的颜面才不至于冷落她,所以,她一定要让太后一直站在她这边。

出了皇后的寝宫后,近侍看皇帝眉头紧锁,显然心有愁绪,他惯会察言观色,当即进言道:“陛下可是要去碧玉宫?”碧玉宫是淑妃的居处。

皇帝一听这名字,眉头松了些,点头道:“那便去吧。”

淑妃是和皇后完全不一样的女子,她眉目温软,身上总有一种楚楚可怜的气质,皇帝最喜欢她温柔小意的模样。

“陛下这是又有什么烦心事?”淑妃替他揉着太阳穴,温声问道,“不如让臣妾为陛下分忧。”

皇帝烦躁地按了下眉心,语气沉郁:“还不是那个程言襄,仗着军功赫赫便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陛下何必要与他一般见识,您是君,他是臣,他终归不敢违抗您的。”淑妃停下手,给他奉上一杯热茶,“何况,他夫人的兄长可是大长公主的驸马。”

皇帝顿住,想起在皇后宫中时,听她提了一嘴大长公主入宫的事,可他当时心烦意乱也没仔细听,这会便问她道:“大长公主何时进宫?”

淑妃答道:“明日,臣妾等明日都要去太后宫中等候面见大长公主呢。”

皇帝皱眉,明知让宫妃去面见大长公主是礼仪,可他心里却不舒服,不过是一个外嫁的长公主而已,还能凌驾于他的后宫之上吗?

“你明日不用去。”

“这怎么使得,连皇后娘娘都要去呢,臣妾怎敢如此。”

连皇后都要去,皇帝顿时更加不悦:“朕说不用就不用,你是不把朕的话放在眼里吗?”

淑妃娇俏一笑,柔软的身躯倚到他怀里:“陛下消气,臣妾都听您的。”看着皇帝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她嘴角的笑意更加温柔。

第二日,太后听闻碧玉宫中的回话,气得身子微微发抖:“他这是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了!”

穆原溪赶紧上前拍背安抚:“母后,不过是一个小小宫妃而已,您别气坏了身子。”

“若没他的首肯,这淑妃哪敢如此!哀家还在这呢,他就可以任由自己的宫妃踩到你头上,等哀家走了,还不知怎么个光景呢!”

穆原溪不在意:“我也不需那些宫妃来拜见,我就是入宫来见见您陪您说话而已,谁要看那些花枝招展妃子。”

太后长叹一声:“我儿啊,当初可是你一言才让他登上这位置,不想这白眼……”

“母后,慎言!”

太后摆摆手:“无事,哀家不过就想试探一下他对你态度如何,如今算是看出来了,他才不把你这皇姐当皇姐。”

她慢慢站起来,领着穆原溪走入后殿的佛堂,满室檀木气息。

她在佛像前虔诚地拜了拜,扳动地上一个小铜炉,那佛像就往旁边移了移,露出后面一个锦盒来。穆原溪见怪不怪,这机关最初还是她造的,后来才请了工匠弄得精密些。

不过那锦盒却是她第一次见,不知道母后神秘兮兮的是要做什么。待打开盒后,她看见盒中那道圣旨心内一颤。

“母后……”

“嘘,”太后示意她噤声,“拿回去,保管好,谁也不能告诉。皇帝这性子保不齐以后会如何,你得拿着这个防身,让你夫君也小心些,还有你夫君的妹婿。”

穆原溪镇定地将锦盒盖上,她早知皇帝看她们一家不顺眼了,林渡远每次看她入宫回去都会松一口气,生怕她被扣宫里。

“母后放心,我会好好的。”

皇帝信任宦官权臣,林渡远在官场已经被边缘化,当然也与他不思进取有关。林尚则干脆辞官,琢磨着何日带夫人先去清州看看大女儿,再去朔州看看小女儿。

穆原溪知道,皇帝野心勃勃偏偏实力不够,只能暗暗打压,打压不成还嫉妒成性。

她必须留条后路,也要为林家和阿沅留一条。看看手中的锦盒,她下定决心。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乘鸾小天使灌溉的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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