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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父女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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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之上,楚王焦虑地查阅着一封封和亲文书,身旁已经堆满了废弃的书简,大臣们依旧在埋头苦写,这于他们实在是一种苦刑,原本就对此事有抗拒之心,还要写最不擅长的文书,一个个叫苦不迭。

然而楚王在这件事情上毫不动摇,虽然前方军情紧急,战争一触即发,他也只是让边境将士加强戒备,在郢都之中,除了这封和亲文书外,其余战前准备还未见丝毫动静,这让大殿中的这些臣子更加焦急,怨气也暗自升起。

斗勃是第一个受不住的,他把笔狠狠拍打在案台上,起身向楚王说道:“大王,这玩意儿写的再好有什么用,那巴国都快要攻过来了,我们再不做准备就来不及了。”

这一下像是火山被冲破了一个口子,岩浆随即喷涌而出,其余大臣立马停下笔来声援斗勃,此刻的大殿怨言纷纷,瞬间喧嚣起来。

“是啊,大王,我等实在不明白大王的用意,这文书到底要写成什么样才行?倘若巴国真的有心来犯,这文书又能起多大作用?”

“大王,战机瞬息万变,我们必须马上准备啊,倘若巴国先准备好,攻了过来,我们楚国就只能被动作战了。”

……

楚王听着这人言纷纷,颇感无奈,他想要的结果并没有达到,经过两日的观察,这帮将领中的确难以见到斡旋天下的大才,虽然有许多勇猛过人的武将,但武将要成为大才,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培养的,甚至可以说无法培养,更多是天生的。

楚王叹了叹气,作为一国之君,他不想向这帮大臣妥协,失去了威望就会引起轻慢之心;但作为一国之君,他必须要保卫国土,深知在战场上取得先机的重要性,因此不得不妥协。

“既如此,和亲文书就用屈完大夫所写的。”一听见楚王的这句话,大家终于松了口气,眉目舒展开来。

“等一下!”只听见一声洪亮的声音,众人将目光转向门外,看见一个绝美的女子身着华丽的红色嫁衣,慢慢走了进来,在她身后跟了许多公主公子,他们随着子贞一同走向楚王的方向。

众人都被这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从来没有女子敢闯入这个议事大殿,何况在和亲尚未议定的时候,子贞就穿着嫁衣走了进来,大家被子贞这胆大妄为的举动震惊了,也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子贞走到前方,向楚王行礼:“子贞拜见父王。”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带着这些弟弟妹妹来议事大殿。”

子贞抬起头看着楚王,毫不畏惧:“子贞即将出嫁,自然要来辞别父王。”

楚王原本就被和亲文书一事弄得火大,如今看见子贞来捣乱,更加气愤:“辞别什么,和亲之事尚未完全定夺,你就穿上嫁衣了,真是荒唐!”

子贞的眼中闪出了火光,倔强强硬的个性在这个时刻被完全激发了出来。

“父王,女儿今日就要嫁到巴国去,请父王为女儿备上车马和礼物。”

子文大夫见父女间气氛紧张,急忙说道:“公主,和亲文书尚未写好,如果文书不成,公主去也是枉然,说不定还会被驱逐。”

子贞轻哼一声:“子文大夫也真会祝贺呀。”说罢,她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竹简,举于手中,“父王,子贞已有文书,今日是大吉之日,女儿想今天出嫁。文书会派人先送去边境,子贞随后而去,至于父王的大军也请在边境部署好,以备万一。”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家都看向子贞手里的竹简,疑惑丛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得来的竹简,而其中又会是什么内容。

楚王对身边侍卫说道:“将文书拿上来。”

“是!”侍卫走到子贞面前,接过竹简,又呈上去给楚王,楚王瞥了子贞一眼,打开竹简,仔细查阅起来。

大殿里静的出奇,楚王看的尤为仔细,他眉头紧蹙,仿若在视察出征军队,过了许久,才将竹简放下,轻轻卷了起来。

“我问你,这是何人所写。”

“云梦泽的霞谷中,住着一名剑客叫做由云子,这封文书正是他所写。”

楚王倒吸一口凉气,他没有想到由云子会为子贞写这封和亲文书,这种把心爱之人往外送的男子,他还是闻所未闻,反倒是为了女人争得头破血流的男人,他见过太多太多。

“真的是他所写?”

“子贞没有半点虚言。”

“好!”楚王猛地拍了下大腿,“如果是他所写,重重有赏。”

子贞直视楚王,眼中放出奕奕神采:“父王要如何赏赐?”

“赐予他大夫之位,让他在楚国享有尊位。”

子贞笑着摇摇头:“如果这样,他必不会接受。”

“还不够!那他想要什么?”

诸多大臣开始小声议论起来,虽然由云子声名在外,但未有半点军功,就赐予他大夫一职,这对于其他靠军功一步步晋升上来的臣子是种极大的侮辱,况且子贞还说不够,他们不禁怀疑子贞是要为这位情郎谋取令尹司马之位。子贞和由云子的关系在楚国并不算秘密,虽然很少有人看见过他们有亲密行为,但终究纸里保不住火,谣言先从宫里传出,迅速遍及这些朝臣之间,关于他们如何相遇相知的故事众说纷纭,子贞也从未有过丝毫回应。

子贞听着四周的议论之声,依然静定自若,她向楚王继续说道:“大夫之位于他,毫无意义,父王若要赏赐,就请答应两件事。其一,请父王每年赏赐必要的财物,相助他办学收徒。”

“早已听闻他在霞谷的事迹,这也算是为楚国出力,自然要赏。第二件事呢?”

“其二……”子贞环视四周,说道:“楚国的将领大多来自几大氏族,乡野之民纵使有才,也很难得到相应的机会施展才能,其晋升机会比起氏族子弟,恐怕不及十分之一。所以子贞请父王为由云子的弟子广开门路,招纳贤才,无论是氏族子弟还是乡野之民,一切以能力为依凭,不看出生!”

众人骇然,大殿之中瞬间陷入一片寂静,诸多王子公主被这紧张的气氛吓得瑟瑟发抖,后悔随子贞过来。子予悄悄抬起头来,看了看所有大臣,他们都将目光投向子贞,表情无比严肃,锐利的目光像一支支利箭,似乎将子贞看作了战场上的敌人。

楚王也紧抿嘴唇,和子贞对峙着,父女二人之间仿佛自成一片天地,其气势之强悍,让人难以言述。

“公主,女子应当谨守妇德,休要干政。”蒍吕臣见到这种氛围,淡淡说了一句,其语气缓慢无力,让人听了便知道他心中没有底气。

“蒍大夫,我并不是干政,我是在为由云子师父要赏赐,有何不妥?”

“可是公主要的赏赐涉及到国本,虽说只是为由云子师父要赏赐,但一旦开了这个口,任何人都可以从他那里进入朝政或者军营。公主别忘了,楚国能有今天,靠的就是你口中的几大氏族,这才是国本!”

大臣们纷纷点头称赞,唯有宛春在那里沉默不语,他太理解这其中的利益相关了,作为一个全凭战功拼杀出来的乡野之民,他明白其中有多艰难。虽说楚国较别的国家更加开放,但上升的途径仍然狭小,贵族的地位和利益根本不可能撼动,更多的下民,只是为贵族抛头颅洒热血,然后让那些贵族踩在他们的尸体上,得到更大的利益。这个不仅仅是楚国的现状,也是全天下的现状,在中原国家更甚于此。

“这子贞公主简直是越来越大胆了。”

“可不是吗,大概是把自己当作是男人了,可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女人啊。”

“果然女人最好坐在家里,织布生娃最好,在此喧哗,简直是自取其辱。”

……

四周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像是故意要让子贞听到,让她羞愧投降,只在顷刻之间,一个素来受人敬仰的公主便成了众人的笑柄,只是因为她触动了众人的利益。

子贞笑着摇摇头,感叹这世人的可笑与可鄙,楚王默不作声地看着子贞,她撕开了一个口子,只是不知道她要如何补上,还是要把这个口子撕扯的更大更狠,女人到底能不能干政,这也是他完全未知的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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