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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君臣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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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透过屋檐,射入宫殿之中,楚王正在审阅一篇篇竹简,从军需用度到田地稼社,再到宗庙祭祀,均需要他一一定夺。随安侍奉在他的身边,因为上了年纪,偶尔也打个小盹,常年的经验已经让他练出了站着打盹的技能,还不易被楚王发现,即使被发现了,楚王为了不伤他颜面,也只好装作不知道。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乎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楚王不禁放下竹简望着门口,随安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去。那急行而来的侍卫出现在门口,满头大汗,一脸惶恐,似乎中原大军又再次压境一般,他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向楚王施礼:“大王,不好了。”

“何事这么慌张?难道又有敌国犯境不成?”

“不是敌国犯境,是……”

“别吞吞吐吐的,快说。”

“是商臣公子和子予公主打起来了!”

随安一听这话,心都快蹦出来了,如果是敌军压境,他还能镇定以对,但一听到子予公主又在胡闹,那颗心顿时像被投进了波涛汹涌的汉江,恐慌地难以呼吸。

楚王先是大吃一惊,但随后却又大笑起来,那爽朗的笑声惹得随安更加不安。

“他们为何事打起来的。”

“禀告大王,是为了那十位陪练侍卫。当初那些侍卫是子予公主挑选的,后来公主离了王宫之后,那十个侍卫就归了商臣公子,如今公主想要把那十人要回来,商臣公子不允,一开始还是口角之争,到后来就……”

“谁先动手的?”

“是子予公主先动的手,不过据宫女说当时商臣公子故意鞭打那些侍卫,子予公主想救那些侍卫,才动的手。”

“哈哈,这倒像是那丫头的作风,王后知不知道此事?”

“王后也在现场,一开始公主是和王后一同去的。王后从中斡旋不成,便让人在边上设好坐席,摆好果食,坐在上面看二人打斗,说要看他们分出个胜负,同时也派小人前来请大王前去阻止。”

楚王听罢笑得更加大声,他虽不在现场,却完全想象的出王后的无奈和气愤,便说道:“既然他们要闹,就让他们闹个够,去向王后回话,就让他们分出个胜负,寡人也想看看最后到底谁能获胜。”

“啊!”

“去吧,一会儿再向寡人回话。”

“是。”

侍卫一溜烟就跑走了,随安却难以克制自己内心的怒火,他忽然走到楚王面前,重重地跪在地上,神色凝重。

“大王,今日就算是要杀了微臣,微臣有句话也不得不说。”

“你作什么,快起来。”

“只要大王不听微臣的肺腑之言,微臣绝不起来。”

随安固执地看着楚王,他日渐衰老的脸上已经爬上了几条皱纹,几十年的风雨历练让他对自己所固执的事情深信不疑,绝非一般言语所能撼动,这一点,楚王再明白不过。

“既然如此,姑且听你一说。”楚王自小被随安带大,包括他当年弑兄夺位之时,随安也一直在他左右,于明于暗助楚王拿下王位。如今上了年纪,楚王虽然是他的主上,却也对他敬重有加。

“大王,微臣求大王一件事,求大王不要再把子予公主当作是子贞公主的替身了,这样下去只会毁了子予的幸福。”

楚王心中一怔,面色也随之暗沉下来,他并未说话,随安接着又说道:“大王,如今的子予公主完全和一帮山野小子混在一起,长久下去,她的性情必然受到很大影响,这对她的将来极为不利啊。”

“有何不利,你倒是说说看?”

“大王何必问微臣,这女子当有女子的生存之道,如今的子予公主已经完全违背了女子的生存之道。如今在大王的庇护之下还能自由自在,倘若以后失去了大王的庇护,她又当如何面对她必然会面对的生存之道。”

“你觉得寡人是在害她?”

“是,大王现在的做法就是在毁掉小公主,大王想把子予培养成第二个子贞,但是子贞公主从小也是在王宫长大,接受了女子应该接受的教导,她有足够的胸怀和远见来接受这个世间的一切,但是子予公主并没有,微臣只怕长此下去,子予会越来越偏离她应该走的生存道路。”

随安越说越激动,有些话竟然直呼其名,楚王听出了他对子予发自内心的关心,不禁心里触动。

“随安,什么是女子的生存之道?”

“这还用问,当然是学得女子该学的技能,觅一良人,嫁作人妇,生儿育女。”

“那就算放任子予这样下去,将来为他找一良婿,不也是一样的吗?”

“大王啊,这世间女子对男子的爱慕之情大多来自于无知和仰望。如果让女子和男子学习同样的技能,登上同样的山峰,看一样的风景,那试问世间女子对男子还有仰望之情,还有无知倾慕了吗?长此以往,这世间男子就再难入子予的眼睛了。”

“哈哈,说的在理,不愧是随安,看的真是透彻啊。”

随安叹了叹气,其实楚王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随安觉得他太过于思恋子贞公主,已经把子予当作是替身来教养,被思恋蒙住了双眼。

“大王,且不说以后子予公主难以找到她能钦慕之人,就算把她嫁给这世间最尊贵的君侯,倘若她没有爱慕之心,也会是度日如年,难以获得真正的喜悦满足。”

楚王叹了叹气,苦笑道:“随安,寡人不如你啊。”

“那大王同意让公主回来?”

“不会!”

“啊!”随安惊愕地盯着楚王,他苦口婆心地说了半天,以为楚王已经同意他的观点了,这又是为何?

“随安,你说的句句在理,寡人完全明白,也完全预料得到以后的状况。”

“那为何……”

“随安,子贞是子贞,子予是子予,我从未将子予看作是替身!”楚王为了表达自己的真心实意,改用了小时候的称谓,并且直视随安的双眼,让他对他所说的话不容置疑。

“子贞有一般女子难有的器量和智谋,子予或许没有,但是子予也有与其他女子不同之处。她天生就是一匹野马,难以驯服,就算把她关在这王宫里,你认为她就会真正获得你所谓的幸福吗?”

“……”

“随安,这天下原本是属于神灵的,可是后来人却称了王,所谓的天道已经不再是过去的天道了,更可况是女子的生存之道。你不觉得从古至今,女子的禁锢太多了吗?”

“大王说的是什么话,这女子生来就是相夫教子的,如果违背了天性,自然不会安乐。”

“那你能保证所有那些嫁做人妇,相夫教子的女子都能得到内心安乐?远的不说,就说这郢都城中,你去问过每一家每一户,那些妇人是否都像你说的那般?”

随安哑口无言,在他惯常的思考当中,这是不容置喙的传统,但要说是去每一家每一户了解真实的情况,他还真是没有做出过什么行动,来证实他的思考完全正确。

“那大王的意思是?”

“既然子予要解除这种禁锢,何不让她试一试?我并不知道她以后的人生会怎样,是否会像你说的那样,但我也想看看,看看她所走出的道路,这世上除了国家与国家之间的纷争,个人所走的道路是一场更有意思的战争。”

楚王说话之间,眼神中光彩四溢,随安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都是疯子!楚王是疯子,子予是疯子,那日见的成得臣也是个疯子,不知道为何,随安的脑海中浮现出那日在熊熊大火边站立的年轻人,披头散发,全身花布衣服,虽然他和这场对话毫无干系。

随安已经不知道和这群疯子如何相处了,连对话都觉得费劲。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的衣裳,向楚王拱手拜道:“既如此,微臣也只好拭目以待了。”

门外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方才传话的侍卫又大汗淋漓地出现在二人面前。

“看来分出胜负了,谁获胜了?”

“禀告大王,是子予公主。”

“噢,她还打得过商臣?”

“原本是打不过的,不过也相差不多,后来两人都没了力气,公主就,就咬了商臣公子,公子碍于颜面,只好认输。”

“哈哈哈哈哈……”楚王大笑不已,“似在眼前一般啊,你回去传话,就说既然胜负已分,就把那十人交还给子予。”

“是!”侍卫听了,立马又转身跑了出去,随安苦笑一声,已经无力再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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