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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集会争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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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员陆续进了议事厅,时隔一年不见,这二十位将领相互问候,也顺道问问各自的情况。自去年过后,楚国休战至今,这些将领难得清闲,却也惴惴不安,去年的场景还记得真切,那望不到头的头的篝火在汉水边熊熊燃烧,那时候,即便是他们,也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然而后来楚王和子文大夫选择暂时妥协,派屈完大夫前去说和,那齐国得胜而归,举行了盛大的会盟,昭告天下这些南方蛮子被吓破了胆,主动投降。中原国家自然是欢喜了,这楚国的名声就更加不好了,原本就得了个南蛮子的称号,如今还是个外强中干的南蛮子。

以子文大夫的修养自然是听过就算了,但是这些将领中却有不少刚烈的,觉得主动投降实在窝囊,还不如拼死一战。楚王为此也伤透了神,这中原国家打仗向来讲究个礼仪,只要对手臣服也就作罢,楚国目前的实力难以抵抗中原联军,齐国也无心和楚国打这场两败俱伤的硬仗,选择投降是最好的权宜之计。

然楚人的思维却并非如此,楚人最初和山林里的豺狼虎豹抢地盘,随后和南方各氏族抢地盘,一路都是提着脑袋搏杀过来的,如今仗都还没打就先认输,这让他们不得不对自己国君的能力产生怀疑。楚王自然明白楚人的英勇无畏,却也为他们缺乏政治斡旋的韬略而忧心,因为他明白从中原联军攻打楚国的那一刻起,楚国的对手就已经彻彻底底的改变了,规则和方式也开始改变了,但这些楚国将领,却依然在用以往的经验来面对这个全新的战场。

子文大夫见二十个将领都来齐了,只差子玉未到,正合了他的意思,便清了清喉咙,向这些将领施礼,将领们亦同时向子文大夫回礼,那斗子良再不情愿,也只能恭恭敬敬地向这位令尹大人回礼。

“诸位远道来此,想必辛苦,原本应当让大家休息一日再举行议会。但这一次要说的事情只有两件,十分简单,所以我想在议定之后再为诸位安排休憩之事。”

“无妨,令尹大人,我等都是常年征战之人,哪有那么矜贵,先说正事要紧。”

“是啊,大人,先说正事要紧。”

这二十位将领中自然有日夜兼程赶来,累的想要马上倒地而睡之人,但见了别人这么说,也就不好说什么了,只得强撑着。所幸子文大夫说只有两件事,若像往年那样从封地人口,到田地收成,到军饷开支,到边境维稳……这么一一说完,那得从日出说到日落,这子文大夫虽然受人敬仰,但他那细致入微的观察力和抽丝剥茧的盘问能力,也让人觉得十分可怕。斗勃第一次参加集会时被子文大夫询问各种事务,有一大半是答不出来的,那个时候他几乎觉得自己的出生就是个错误,恨不得又重新回娘胎,从未在这个世上存在过,那子文大夫的眼神中透着诡异的波光,要把人的五脏六腑,骨骼血肉都看透一般,不仅仅是斗勃,就连那些久经世事的老将,也不敢马虎半分。

“那便好,那请大家先入座。”

子文大夫率先坐在最前方的坐席上,其他人按军职依次坐下,待大家坐定了,子文大夫方才说道:“今日要说的两件事,其一,便是关于征兵之事。从明日开始,王室率先开始征兵,其他氏族延后两日,只是今年有一点不同,由云子的徒弟也要参与到征兵考核之中,因此关于考核内容与方式,还需与大家商议。”

成籥远在边境,对这件事是第一次听说,有些愕然:“这由云子是谁,为何他的徒弟要参与征兵?这往日征兵都是氏族子弟才能参加,怎么今年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除了当日在王宫大殿中的几位将领,其他人也流露出不解的神色,有些人纵然知道这件事,也不清楚背后的缘由。

子文大夫笑道:“要说缘由,还得从子贞公主说起,现如今已经是巴国夫人了。当时中原联军刚退回去,巴国趁机来犯,大王认为战不如和,因此要子贞公主嫁去巴国和亲。但是战场和亲,那文书却是个大难题,没想到由云子却为子贞公主写了一封极好的文书,公主请命前去和亲,并且要求大王对由云子的徒弟打开军中大门,让他的徒弟和氏族子弟平等竞争军职,大王兴许是觉得愧对公主便答应了,我觉得有趣也答应了,此外还有屈完大夫,也同意了这项提议。”

“有趣?令尹大人,这可是大事啊,这由云子师父我是听过的,听说他的剑法全楚上下无人可比,这徒弟必然也是出类拔萃的,倘若进了军营谋了要职,又没有血缘关系做保障,这必然要动摇若敖氏的根基啊。”老将斗镰有些气愤,他实在不知道子文大夫为何要做出这么荒唐的决定。

子文大夫往他处瞥了一眼,并不说话,那日答应子贞之时,他便料定了今日会遇到的局面,但子贞有一句话是真真切切印刻在他的心里。

“那日子贞公主说了一句话,倘若有才之人我们楚国不留,必定会穿上敌国的战衣来与我们厮杀,到那时,动摇的就不是若敖氏的根基,而是我们楚国的根基。”

“令尹大人是否言重了,那由云子的徒弟顶多不过几十人,难道还有翻云覆雨的本领不成,要动摇我楚国的根基,凭他的弟子恐怕是做不到的,莫说我楚国,就是中原国家,可曾听过有哪一个对平民子弟打开军中大门的,他的弟子就算去往别国,也成不了什么事。”

斗镰毫不客气地回敬子文,他与子文同岁,也算是历经大风大浪的,可惜的是子文大夫在风浪中看到了新的方向,他却只想着固守自己已经征服的领域,不仅仅是他,楚国绝大部分将领都是如此,想到此处,子文大夫只能在心里暗暗叹气。

“你们可听说过郢都那位棠梨狂人?”

斗勃一听便来了兴致:“自然知道,那个老头有名的很,在棠梨树下疯言乱语了好几个月,最近两个月才不见了踪影,有人说他死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自然是假的,他不是死了,而是离开郢都往郑国去了,并且还带走了十三个徒弟。”

“就他那疯言疯语,居然还有人相信!”

“你去听过?”

“未有。”

“既然没有听过,为何断言他说的是疯言疯语?”

“那别人都是这么传的。”

“那中原人还都传言,说我楚人吃生肉,喝人血,这可是真的?”

“这自然是假的。”

“若我告诉你,大王曾经派人前去记录那老人所说的一切,你还会说那是疯言疯语?”

“啊!”斗勃被问的一时语塞,那久违的羞愧感又一次涌上心头,不敢再接下去,子文大夫的目光似乎定在了他的身上一般,让人心中难安。

“令尹大人,这和由云子这件事有何关系?”斗镰认为子文大夫在转移话题,便加大声量打断了二人的对峙。

子文大夫将目光收回,看着所有人,缓缓说道:“这世间的风向已经开始变化了,难道诸位感觉不到?这由云子也罢,棠梨狂人也罢,以后这样的人会越来越多,他们定会掀起一场风云变幻,有才能之人会开始掌控所有国家,巴国夫人的远见卓识,连老臣也自叹不如啊。”

子文老夫感到说不出的疲惫感蔓延全身,他明白心性这东西,靠的是领悟,而非说教,纵然他磨破了嘴,改变不了的依旧改变不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他拥有的权力,来推动这些人前行。

“而且此事已经议定,无需再问,难道你们想违背王命不成?”此话一出,众人寂然,斗镰如鲠在喉,也只得把怨言咽到肚子里,那成籥虽然没有完全弄明白子文大夫的意思,但他知道一旦子文决定的事情,便是千匹骏马,也拉不回来了。

“既是王命,那我等遵从便是。”

“我们今日要商议的是考核内容与方式,是否同往年一样,依然是骑射,阵法和文书这三样?”

“这三样实行多年,而且效果也甚好,实在没有改变的必要。”

“既如此,那考核方式呢?”

“我看还是照往年一样,先在封地进行征兵,选拔优秀的送到郢都来再次进行考核,最终确定军职,那由云子的徒弟如果想来若敖氏,也必得遵守我们的规矩。”

“你们可都同意?”

大家都纷纷点头,经过方才的争论,大家对此事已经不想再议,子文自然也知道,便道:“那这第一件事便这么定了,至于这第二件事,和成将军倒是有很大关系。”

成籥疑惑地看着子文:“和我有关?”

子文微微一笑,点点头:“是关于成子阵之子,成得臣的军职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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