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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受令之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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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环宇跟在少年身后,不点灯而穿行于漆黑的宫道。

  秋宵月被留在莫迟雨府中。没了小白犬的跟随,在隐没的月辉之下,凌晨的皇城静若鬼域。

  少年仍然横抱着李淑妃。

  他步履沉稳,气息平静,远比齐环宇想象得要更为有力、坚韧。

  之前在莫迟雨府上时,李淑妃有一次几乎要醒过来,但墨烟又伸手掐住她的脖颈。少年的手并不大,甚至可以称之为纤细;而他看上去只是以拇指和食指按压女子两侧颈部,却可以轻易令她晕厥不醒。

  ——此等作为,几乎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齐环宇望着墨烟的背影。

  他脚步沉重,越走越慢、踉踉跄跄。

  齐环宇此时此刻犹如惊弓之鸟,他的心脏狂跳、冷汗涔涔,说不清自己的心情。

  风中带着花香和湖水的气味。

  太液池在夜间倒映稀疏的星光,仍然波光粼粼。

  “墨烟。”他止住了脚步。

  “怎么了,王爷?”墨烟没有回头,只是低声询问。

  “真的要……这样做吗?”

  “墨烟不会脏了王爷的手,请王爷放心。”少年顿了顿,说,“王爷不必看,等到墨烟办完事,便送您回信芳殿。”

  “不……”不是这个意思。

  他想起少年把金色和白色菊花折断时柔和的动作,想起少年把一朵并不繁盛的凌霄花别在腰带上,想起少年支撑着扶柳姑娘,为两位死去的妓女主持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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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烟寻了一处缓坡,走到湖边。

  她将李淑妃在草地上轻轻放下。

  墨烟一边脱去自己的外衫和鞋袜,一边仔细思索如何才能“做得干净利落”。

  如果女子在水中惊醒挣扎,那么被布条束缚之处肯定会留下淤痕。

  这样想着,墨烟以一种置身事外般的冷峻态度将女子身上的束缚一一解开。

  可是当她看着李淑妃如同熟睡般的姿态时,她的心到底还是阵阵发颤。

  墨烟知道自己不能再磨蹭拖延了。时间越长,被人误打误撞发现的可能性就越高。深吸几次气,她安定心神,随后再次抱起李淑妃,踏入湖水之中。

  秋夜里,湖水冰凉,脚底是柔软滑腻的水草和淤泥。

  墨烟知道里衫是肯定会弄湿的,因此不以为意。

  等到湖水触及腿根时,她觉得应当足够深了。

  李淑妃的双腿在湖面上勾勒出道道波澜,衣裙逐渐变得濡湿沉重。似乎因为寒冷水波的刺激,她忽然睁开了眼睛。

  与此同时,墨烟伸手按住她的胸口,将她猛地压入水中。

  女子激烈挣扎,胡乱踢打。

  墨烟紧紧咬牙,用另一只手握住了她的脖颈。

  墨烟不敢十分用力,怕在女子脖颈上留下太过明显的掐痕;因为是在水底,她又无法很快找到正确穴位,一时间水花大作,撕碎湖面上的层层涟漪。

  但总算,她双手下的那具躯体渐渐不动了。

  等到墨烟确认她已经气绝,墨烟松开手。

  女子的尸体在湖面半沉半浮,衣带裙摆与波澜化作一体。

  墨烟将她往浅处拖了几尺,检查她的面孔和双手。

  她借着湖水,为李淑妃清理指甲缝里黏连的血迹——她方才挣扎时狠狠抓挠墨烟的手臂,隔着内衫留下了道道抓痕;墨烟左臂的伤口本就未愈,血肉被撕扯刮开。

  李淑妃圆润漂亮的指甲绽裂了好几处,墨烟为此感到惋惜和哀怜。

  等到墨烟觉得已无更多疏漏,她将李淑妃的尸体往湖心推去。她望着那具侯门之女、尊贵宫妃的躯体缓缓与湖水相融,犹如落入水中泡烂的花瓣一般。说到底,哪怕墨烟将李淑妃用刀扎死扔进湖里,其实以莫迟雨的手腕和权势,最后也可以是“失足溺毙”。

  她折身回到岸边,拧干衣摆,将抹额重新系紧,套上外衫和鞋袜。

  “我们走吧,王爷。”

  东方天色将明,半边穹宇化作青色,遥遥处已有一丝鱼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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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烟送齐环宇回到信芳殿后,同陈吉欢随意寒暄几句,抱怨些“乐平王醉酒后撒泼乱走,不肯进屋歇息”之类的话,接着便准备告辞离去。

  “别……”他不觉出声阻拦,“别急着走。墨烟。”

  少年顿了顿,回头时神情平静。

  “殿下,我陪您在外头待了半夜,实在劳累,不能奉陪了。”

  少年甚至挤出一丝苦笑。

  陈吉欢看着主人的脸色,很快便明白齐环宇的心思,他连忙上前:“哎呀,墨烟公公,您这衣摆怎么看着好像湿了?可是因为王爷吐在您身上了?还是他发酒疯把您推进水里去了呀?这真是……”

  陈吉欢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一脸苦恼。

  “老奴方才竟眼拙没看出来,真是太过失礼了!”陈吉欢接着转向齐环宇,“王爷您看,不如让墨烟公公——”

  “确实!”齐环宇抬高声音道,“你这么一提本王才想起来,本王昨夜拖着墨烟公公乱走,还把他撞进了东园池子里。阿吉,快去端个火盆给墨烟公公暖身子,把本王秋日新裁的里衣寻一件合适的,让墨烟公公换上。”

  “啊?”陈吉欢没想到居然至于做到这个地步,“这……”

  “叫你去你就去!对了,还有伤药。取些伤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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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烟换好了衣物,从屏风后走出来。尽管屋内被烘烤得足够温暖,少年还是套上了外衫,甚至没有解下抹额——那条抹额显然不过是装饰品,不知少年为何这样看重。

  如此想来,齐环宇每次见到墨烟时,少年要么戴着乌帽,要么佩戴抹额,似乎从未袒露额际。

  墨烟整了整衣摆,向齐环宇道谢:“蒙王爷借衣,折煞墨烟了。”

  墨烟说这种话时,通常压根不包含任何自谦自抑的含义。因此齐环宇也没跟他多客套,只拉着他在椅上坐了,拉起袖管看他手臂上的伤。

  齐环宇的衣物对少年而言略大了些,轻松便推上去,露出左臂上狰狞的伤口。

  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然而因为反复磕碰受伤的缘故,痂痕狰狞、深浅不一,皮肉边缘被湖水浸泡得发白。

  齐环宇光是看着都感到阵阵生疼。想起自己从前还使坏拍过少年左臂,他不禁感到懊悔。

  “吓着王爷了?”少年笑着问。

  他发现自己握着少年腕处的手指真在微微发颤。他连忙控制住。

  “墨烟方才就是想赶回去清理伤口。”墨烟说,“王爷您这夜也累了,还是早点歇息为好。想来您彻夜未眠,这会儿身子定是不爽利。”

  “我累,你不累吗?”

  “墨烟哪能和王爷比。”

  这句话反过来说也是对的——王爷哪能和墨烟比。

  陈吉欢带着一名宫女送来了伤药。那宫女应当是尚食局司药司的人,仪态沉稳平和,上前替墨烟擦洗伤口。

  墨烟眉宇舒展,眉心一下都没皱,新伤被碰到时也只是眼皮轻颤。

  等到伤口洗过两遍,宫女放下纱布和银盆,在托盘上挑选伤药。

  “我,我来吧?”齐环宇伸出手,从宫女手里拿过药罐。

  “王爷的手,难道比这位司药司姑娘的手还要温柔妥帖吗?”墨烟嘲笑道。

  “这是本王的心意!”

  齐环宇坐在矮凳上俯下身,小心翼翼用银匙舀出膏药,轻轻涂抹在墨烟手臂上。然而因为宿醉和疲劳的缘故,他无论如何控制不好指尖的动作。

  但墨烟没有抱怨。他静静地说:“墨烟谢过王爷。”

  齐环宇听得出来,少年这句话是真心实意的。

  他不禁露出释然的笑容,并意识到这一整夜的痛苦煎熬总算已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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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科普-

  让李淑妃晕厥的方式是按住了她的颈动脉窦,导致大脑缺氧休克。

  找了一个比较浅显易懂的科普:

  颈动脉窦就是一个感受器,有效的刺激是窦受到的牵张力,比如血压升高后,窦感受到压力升高了,打个电话(传入神经冲动)发送到脊髓或者更高一级中枢,司令部(神经中枢)接到消息,知道身体受不了,下达一道指令(传出神经冲动)增强迷走神经张力,引起心率减慢血压下降,严重心血管疾病(如病窦综合征)如果持续双侧按压颈动脉窦有可能引起心脏停跳。具体需要多少压力可真没人敢去试,且每个人迷走神经张力也有区别,所以应该没有一个固定值。

  作者:张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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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源:知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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