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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忽闻喜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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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迟雨摆摆手,晃得台上烛火微摇:“若是九殿下不耐烦起来,一封信告到陛下那里去,倒要被怪罪是我东厂怠慢他。”

  听莫迟雨这样说,墨烟开始觉得有些内疚了。

  只要莫迟雨搬出东厂来,墨烟总会变得听话。因为她心里知道,莫迟雨最看重的就是东厂,或者说,东厂其实就是莫迟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再说,墨烟其实也清楚自己有大半是在赌气。

  “督主,墨烟不去也……”

  莫迟雨却说道:“可以去。也应当要去。”

  “是。”墨烟小声应下。

  他轻叹一声,放下手里的书卷,伸手按了按眉心,看起来有些困乏了:“墨烟,你可以与乐平王往来。只是记住,千万不能变成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棋子。他不是你的主人。”

  “是。墨烟谨记。”

  莫迟雨看着墨烟,笑了笑。墨烟发觉那种神情的意思,像是在说“你什么都不懂,但我相信你,因为你不懂”。

  墨烟忽而想起之前自己听到杜春屏和端云议论乐平王的那些话。

  “督主……”

  “对了,若是九殿下百无聊赖,给他备点解闷的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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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备礼自然由王小燕去做。他从库房里挑了一柄玉笛、一块端砚,第二天上值前还特意去买了几本剧谱集子、小说话本,又差人到永福寺告知墨烟即将去拜访的消息。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第三日早晨,墨烟出发去永福寺。

  她有一阵子没有骑过马了。着实有些怀念驰骋马上的快乐。

  墨烟有自己专属的一匹黑色骟马。这匹马也长久不曾尽情飞奔,它与主人一样满怀兴致、精力十足。

  驾马离开城墙大门,跃步于郊外小道上。越是远离城镇,越是远离农田,越是远离人声,便越发感到自由自在。不必牵扯缰绳夹紧马肚,马匹伴着清风时而疾行时而缓步,正和墨烟的心意。

  这日是个云层厚重的阴天,但云与云之间的缝隙则被日光渲染成璀璨的金色;午时阳光透过云霭的缝隙照射下来,形成一束束辉宏的光柱,照亮山野。

  像这样偶尔离开京城,投身于更加广阔的天地,令她感到神清气爽。

  有些时候她也会想,督主整日整日地忙碌思虑,难怪会害偏风头疼的沉疴。若是他也愿意出来走走,时常偷个闲,或许病就会好的。

  不过她也知道,莫迟雨是宦臣——从他头一回跨进宫门的那日起,若无特殊诏令,他不能离开皇城半步。

  而显然,莫迟雨不是那种会为了赏景观游借故告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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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陵距离北京城并不远。而永福寺也就在皇陵附近的山陵之间。

  前些日子下过雨,山林间满是水汽。

  马匹缓缓步上稍微有些泥泞的山路。

  沿着长长的山路行进,逐渐宛若置身无人之境。

  山道途中也设有缓坡、石亭、蓄泉,以供旅人休憩。在行到第二个缓坡时,墨烟看到一个人在那儿喂马。这是她入山以来见到的第一个并非山民的人。

  听到马蹄和嘶鸣,那人也向墨烟打招呼。

  “公子哪里去呀?”

  “永福寺。”墨烟回答道。她也翻身下马,将马牵到泉流边喝水,“您也是往永福寺那边去吗?”

  “正是同路!”那个笑呵呵的中年男子看起来似乎是哪户人家的家仆,他面上带着喜色,开口道,“我是乐平王府新雇的差使。这次是去找王爷的。”

  “乐平王?”这么说起,倒真是彻彻底底的同路了,“是王妃有事么?”

  “有!有大事!”

  墨烟心里一惊。不过男子随即说道:“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什么事?”

  “我们家主母有喜了!说是已经四个月,胎气安稳。您说是不是天大的好事?”

  “主母,就是说王妃?”

  “哈哈哈,其实我也是刚入王府不久。你说这才刚刚认了主母,就遇到这般好事,岂不是咱们做下人的福气吗!之前主母受到皇后娘娘邀请,到坤宁宫去做客。主母身子一直不爽利,御医请脉时,皇后娘娘就让御医也为主母看看身子、开些调理的补方,结果才发现原来竟是有喜了!”

  “原来如此……”

  这时候,男人总算稍稍关心起这位偶然相逢的年轻人:“说起来,小公子您是打哪儿来的?去永福寺做什么?”

  墨烟还未完全回神过来,草草回答道:“同您一样,我也是伺候人的……王妃她真怀孕了?”

  “这还能有假?那可是御医说的。”

  “也对,也对。”墨烟点着头,慢慢反应过来,脸上浮现出笑容。她一手勒住缰绳,把马头从泉水旁拎了起来,“这真是大好事啊!咱别耽搁了消息,这便应当加紧赶路!”

  受到墨烟突如其来的催促,男人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准备上马:“小公子你看着怎么这么高兴?莫非您与王爷相识?”

  “当然!我这次就是来找他的。倒没想过还能听到如此快慰人心的好消息!”

  墨烟也说不出自己为何这般愉快。

  但话又说回来,知道自己将有一个小侄儿出生,哪里有不喜上眉梢的道理?

  子嗣乃是福兆,对于任何家族而言都是好事。

  墨烟喜欢齐环宇这个人,所以她才会真心因他有嗣而高兴。

  除了他之外,墨烟最喜欢的人——莫迟雨、王小燕,他们都不可能会有孩子,甚至扶柳也很可能不会有孩子;顾四的孩子已经没了……两次都没了。她和白启鸣也没能有过孩子,或者说,什么都没能留下。

  而墨烟是多么希望自己能够见证身边亲近之人的圆满和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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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福寺高翘的黑色檐角在树林间若隐若现了。

  随着一步步登高,永福寺的大门出现在眼前。墨烟一眼便望到了候在那儿的陈吉欢。

  墨烟拉住缰绳,放缓马蹄。

  她对那位家仆说道:“大哥您先进去通报吧。这是王府的事,我这外人不该掺和。我晚一会儿再进去。”

  “喜事哪有这么个说法?一起进去讨个彩头嘛。”

  “不必了。”墨烟笑着摇摇头。

  男人本就急着通报喜讯,便也不再多言,很快策马过去。墨烟远远看到男人下马对陈吉欢说了一番话。陈吉欢立刻激动地手舞足蹈,带着男子快步往寺门里去了。

  墨烟坐在马上遥望着黑瓦黄墙的佛寺,轻轻舒出一口气。

  这会儿,她才注意到马匹已经被她紧赶慢赶逼得气喘吁吁。墨烟伸手轻拍几下黑马颀长有力的脖颈,不禁觉得自己方才的那股子焦急兴奋有些好笑。

  她确认了一下装着礼物的锦布包袱,检查礼盒是否完好。接着又把手伸进怀里,取出那根她原想着送给乐平王做礼物的木簪。

  她忽得犹豫起来。

  ——这到底不是什么送得出手的东西。

  既是自己喜欢的物件,本就不该当做礼品相赠,还是不如自己留下为好。

  这样想着,墨烟伸手握住自己的发髻和冠圈,把今日盘发的玉簪拆下来,改为扣进这根木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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