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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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墨问:“若之后发现龙修并非良人呢?”

希音坦然道:“那我去西天罗汉殿求来金刚斧斩了这姻缘绳便是。”

姻缘绳乃神物,一经系上,非金刚斧不可断。

京墨一愣,心下诧异,这小金猫竟如此率直,当真为了朋友可不管不顾两肋插刀?

又问:“为何?”

“如今二人情景圣神也已看到,自是郎有情妾有意,子苓是什么性子我最了解不过,她虽大大咧咧看似万事不放心上,但实是个重情重义的,每每见到龙修时自然流露的欣喜做不得假,且龙修看起来也是真心对她,既如此,为何不全了二人心思。”希音道,“子苓开心,难得真心喜欢一人,我便给她牵这红线,若日后她不欣喜了,证实龙修非她良配,那我就断了这红线。”

所做种种,皆为子苓。

京墨被她一番言语震的说不出话,而她却始终一副坦然状,似方才所言只是聊聊家常般。

求得西天金刚斧,堪比登天,故月老牵线慎之又慎,唯恐一朝眼花。

她竟可面色不变的当做闲聊。

身居高位,自幼习得帝王之术,却能始终保留着赤子之心不被侵染,实属难得。

迎上希音疑惑的目光,他失笑,对着龙修那边捏了个决,道:“看。”

她随着他目光看去,只见龙修于睡梦中翻了个身,无意间踢开被子一角露出脚踝,那处一根红绳异常显眼,随后隐去。

她错愕:“这……”

京墨挑眉,未置一词。

她眨了眨眼,问道:“三殿下的红线那端连着的……可是子苓?”

“正是。”

她愣了愣,随即咧嘴笑开,原来是她多此一举了,这两人本就是天定的缘分。

“多谢圣神。”她规规矩矩行了大礼,复抬头思虑片刻,还是忍不住调侃了声,“圣神神识外放,果真事事难逃您法眼。”

说完就溜,跑的飞快。

这些日子与京墨相处下来,发觉这人内心也如表象般温润,虽位高权重备受敬仰,却是个很平易近人的,偶尔一两句调侃倒常会令他弯了眉眼。

京墨:“……”

这孩子。

当午日明。

刑场外早已被围的水泄不通,汴京几乎倾城而来。

最前头的莫过于那些丧女的亲人们,个个红着眼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上去将那人渣撕成碎片,孙五媳妇紧紧拉着大宝躲在人群里,不敢抬头。

孙五五花八绑跪于台上,汴京府尹亲自行刑,衙役人人愤恨,只盼午时一到能大快人心。

这应是难得的众人齐心盼着他死吧,孙五心道。

不知谁开了头先向上扔了一颗鸡蛋,正砸他头,脆弱的外壳破裂,金色的蛋汁顺着脸滑下,十足狼狈。

他狠瞪着始作俑者,谁知更惹了民众,纷纷怒骂着将手中拽的任何物体尽数向台上投去,即便手里没东西的,也匆匆从地上或旁边人那里取了东西扔上去,带着心中的愤怒,挥着最大的力气。

本该维护刑场秩序的衙役们此时无人肯动,反而见状心中皆喜,明着纵容民众行为,大家一见衙役这般态度,更是砸的欢了。

孙五罪大恶极,这几日在牢内连关着的犯人都不屑与他为伍,被各种欺凌更不用多说,狱卒们存了心收拾他,送来的饭菜嗖的千里之外就能闻到臭味。

本就虚弱的他被这么万人皆砸,早已趴在地上直不起腰来,这般导致的后果就是,民众难平的怒气直接从他头顶飞向了汴京府尹案头。

“哎哎哎——”汴京府尹吓的急忙起身向旁躲去,衙役这才开始有所动作,嚷着“保护大人”。

“行了行了,差不多可以了。”汴京府尹心悸之余叹了口气,命衙役阻止了民众行为,终于难得的在正午到来之前将刑场稳定下来。

午时已到,立刻行刑。

处斩的令牌落地的一瞬,等不及的行刑者高举大刀,带着呼之欲出的快意挥刀而下。

孙五媳妇急忙捂住大宝的眼,虽然今日带他来此,终还是不忍他见此一刻,大宝倒也乖巧,直直站于原地,任母亲遮住双眼。

只是他与母亲一样,泪落双颊。

行刑结束无一人离开,即便现场血腥残忍,所有人统一有秩序的路过他的面前吐一口痰,以表不屑。

“娘。”大宝轻轻唤了她一声,将母亲温暖的手掌拿下,转身道,“我们回去吧。”

“好。”

希音几人站在刑场台上,望着母子离开的背影,心中杂乱。

一个本该有着大好人生的女子,本应家庭和睦生活幸福,怎知一朝错遇,毁了一生。

落葵未指引他做任何事,只消将他心底隐藏深处的恶意勾出来,便可毁天灭地。

她说的对,别试图挑战人性,它毫无底线。

当一个人无所顾忌时,世间迎来的只有死亡。

落葵总是想让她看清凡人的真面目,凡人自私,冷漠无情,她何尝不知道,可乾坤帝君职责所在——她无法追随自己内心,去做真正想做的事。

后来几人隐了身跟着每户受害亲属,看他们跪在女儿牌位面前失声痛哭,凶手虽惩,可女儿却再也回不来。

昔日音容,只剩怀念。

最后他们去了孙五家,孙五媳妇双目无神,机械的一下一下重复着手中织布的动作,腹部隆起的幅度比上次见似乎又大了几分,大宝坐在窗前捧着书看。

子苓疑道:“这孩子怎的不哭?”

龙修道:“他太小了,况对父亲本就情意不深,还不懂。”

希音看着大宝稚嫩的小脸,还有那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心中悲痛。

某个亲人或朋友突然离开,若他未曾感到非常伤心痛苦,要么是年纪太小不懂,要么便是尚未清楚这件事会对将来产生什么影响。人总是在将来某个瞬间因突然没有一个人而发生改变,惊觉他已不在,才会真正的痛彻心扉。

孙五媳妇害怕的不敢出门,不敢看周围街坊望向她的视线,不敢听她前脚刚走后面就随声而起的议论,不敢接受所有人对她的指指点点。

希音不忍见她此状,迅速转身离开。

她此后带着两个孩子的日子定很艰难,街坊邻里的长舌妇人遍地都是,无论过了多久,关于她丈夫的所作所为带来的一切后果皆会尽数压在她身上。

可生活还得继续。

京墨见她离开,问道:“不是说要看她日后的生活?”

子苓也道:“是啊,君上何不再观望下,若有什么难处我们也可帮帮。”

“不看了。”希音面无表情,“我们帮她一时,难不成还帮的了她一世?日子总得她自己过。难处?这世上谁不是一边受尽困苦吃尽绝望,又一边就着泪水活着?”

她转身望了眼孙五家外面那些小巷,冷笑一声:“人情冷漠,只知迁怒,实属废物。”

下世解决此事不过是因它事关重大,若不处置妥当恐天下纷乱,失了民心,既凶手伏法,她任务完成,自不肯在此多停留一瞬。

至于孙五。

她目光中嫌恶之色更甚:“与九里明说一声,此人必得一一受尽地府酷刑,此后轮回六道,他自己看着办。”

子苓道:“是。”

复心疼的看着自家君上,那句‘一边受尽困苦吃尽绝望,又一边就着泪水活着’,想必也是说与自己吧。

几人离开不过多久,以屠夫夫妇为首的几位街坊敲开了孙五家的门。

孙五媳妇织布的手一哆嗦,一着不慎针已扎进手指,布上染了几滴血,她忍着痛意压下心慌,知迟早躲不过这一趟,起身走出屋外开门。

夫债妻偿,她应得的。

咬牙狠心拉开大门,结果事实却未如她所想,众位街坊皆面带笑容,经她允许后陆续走进院中,将自己手里提来的东西悉数放下。

食材、布匹、甚至有些放下了银两。

她愣在原地无法思考,却渐渐模糊了双眼,她伸手一擦。

原来是泪。

屠夫妻子上前握着她手,温声道:“大妹子,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错的人不在你,不要把甚事都压在自己身上,日子总还得过,大宝要读书,你这肚子里的孩子也要出生了,你这以后的路还长着哩,可不能就此消沉了。”

另外一大婶也走过来道:“是呀,我们就怕你瞎想,这才赶紧组织着过来看看你,咱们街坊邻里这么多年,谁不知道你是个好姑娘,可怜了你这么一大户人家的小姐屈尊嫁来了咱春晖巷,但既是嫁了进来,就是咱春晖巷的人,外人可欺辱不得,若有什么敢乱嚼舌根的,只管与我说,老娘不撕烂她的嘴!”

众人被她逗笑,孙五媳妇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对嘛,你本就长的这副天仙模样,笑笑更是要勾了人魂了,日后万事莫想不开,有甚的多来和我们这些老婆子唠唠,你是大才女,我们比不得你的学问,但唠唠家常排解心情我们还是在行的。”

屠夫妻子道:“这些你也莫要拒绝,你一个女人家带俩孩子不容易,我们多少要比你轻松些,实在是没啥好的贵重东西给你,邻里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她早已泣不成声,原来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大家这般待她好,真正是……

“谢谢,谢谢大家。”一向伶牙俐齿的她,此时竟只剩下这么几个字会说。

京墨在云端将一切看在眼里,忍不住又看了眼乾坤山方向,无奈叹了声。

这孩子终归还是只看到了表象。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貌似有些沉重了,希音对凡人误解太深,以后圣神会慢慢教的!

但她对待身边人却是一如既往的傻,可能有人不理解她对于子苓系姻缘线的做法,但她甚少出山,接触的东西太少,心性过于纯良,所以她一向执念的只知对身边人好。

你喜欢的,我就尽力帮你做到,只要你不喜欢,我毁了它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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