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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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世间人情冷漠、满是功利,腌臜之事不知凡几,但这只是你看到的,你曾与金乌道‘眼见并非所实’,为何此时到你这里该言便行不通呢?”

希音冷笑:“按圣神所说,乾坤山数万年所做之事,皆乃凡人谎骗?”

“我并未否定他们,只是你所看到的,并非事情全部。”

她道:“你们总是口口声声说要有颗善良之心看待世间,可徐老的事圣神也看到了,是只要有善良就够吗?他多善良啊,却最终是什么归宿?反而助长了恶人嚣张气焰。人性中最不可磨灭的就是贪婪之欲,若一味对这个世间充满希望,满揣着没有利齿的善良,只会令人随意欺压。”

“一个人有多毫无底线的善良,就会获得多少肆无忌惮的恶意。圣神看不出来吗?”

京墨叹了声气,道:“这个世上的确是有太多的残忍与不公,但还是要心存善意,切莫对他们放弃,万一下一瞬就有了希望?恶人作恶理应天诛,但这并不是你判定凡人的唯一标准,也不是你对他们就此放弃的理由,你用什么眼光看他们,他们就是什么样的。”

她沉默不语,将头埋进膝盖里宛若一尊雕塑,唯有被风拂过带动的几缕发丝散在风中。

京墨还是未压住内心的怜惜,倾身将她抱进怀里,搁在她头顶的下颚弧线精致,轻轻启合:“今日带你去看些东西,可好?”

希音未动,他也不急,就这么安静等着,她渐渐松开紧抱的膝盖,抬头看身后的男子,两人间距离不足一拳,她可清晰感受到他拍打在脸颊的呼吸,温温热热,一如他对她的模样,似海纳百川般包容尽她的一切,用尽毕生全部的耐心。

眼眶逐渐变红,若不是他抬手在她脸上擦拭,她尚不知自己曾几何时已落了泪,心中万感交集不知所言,在他柔和温润的目光中扑进他怀中。

鼻端萦绕男子身上淡淡檀香,及后背被有规律的轻抚,一下下抚平她心底的焦躁与茫然。

良久,她极轻道了声:“好。”

京墨莞尔,愈加柔了眉眼,见她已变回原形缩在怀里,抱起消失于原地。

他始终相信,只有当一个人看过愈多的人间冷暖,才会对这个世间偏见愈小。

而不只是单看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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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国一县中有个大财主,富甲一方,府邸却修的与普通人家别无二致,下人们着装朴素,家中设施一切从简,毫无半丝奢华之状。

皆因他为人十分吝啬,上到交际开支,下至蔬菜供应尽数从简,且每日账本皆由他过目,绝不肯给管家半分利益克扣,对待下人打赏也小气的很。

“你听说了吗,今日老爷将午膳的烧鸡换成了城中老李家的。”

“咱们之前不是一直买的张记烧鸡?为何突然换了?”

两个丫鬟在檐下窃窃私语,左右张望见无人在此,一丫鬟低声道:“近日禽类物价飞涨,张记烧鸡卖的比平日贵了些,只有城中老李家价格未变,老爷一听,二话不说就让以后定了老李家的。”

“老李家的味道哪比得上张记烧鸡?况今日有贵客来访,老爷怕是糊涂了吧!”

那丫鬟嗤笑道:“贵客算什么?谁能比老爷的钱来得重要?我就不明白了,老爷每日进账的银子都快堆成了雪,怎的像只铁公鸡一样一毛不拔?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攒那么多有什么用?膝下就一个小姐,再多不以后也是给了她做嫁妆?”

“可外人对咱们老爷的风评还是不错的,铁公鸡之名并未传与外,这是为何?”

她道:“你上月刚来自然不知。人人道家丑不可外扬,老爷怎会让外人知道?他是个商人,若此言传出去,老爷日后如何做生意?这年头谁还不会做个表面功夫了?外人不知可家中谁人不知,月钱虽跟别家一样,但赏赐也忒少了些。”

“好了别说了,主子们的事哪是我们能插嘴的,快点干活吧,老爷马上回来了。”

不多时,一高瘦中年男子领着一人进府,身后的人着一袭官袍,头戴官帽,年龄倒是与他不相上下,果真是贵客了。

京墨携了希音隐身于府中某处屋顶上,问道:“你看这老爷如何?”

希音不以为意:“这有甚如何,如她们所说,一毛不拔铁公鸡而已。圣神就带我来看这?”

他问:“若我说他是个大善人,你信吗?”

“大善人?圣神诓我也应诓的像些,虽我对他不是十分了解,但就凭他的风评能成大善人?”

京墨但笑不语。

希音道:“铁公鸡之名并非我们叫的,那些可都是他朝夕相处的人。圣神这次莫要再怪我了。”

他又问:“那若我说他生性冷漠不近人情,除了吝啬外,还常常苛待下人,你信吗?”

希音想了想,道:“不信。但比大善人有说服力。”

“为何?”

“圣神没听那丫鬟说吗,外人对他家老爷印象不错,可人往往是真实之样才会在家中显露。一个人越明亮夺目,他身后的影子就越阴冷深沉,这道理通俗的很,圣神莫不会从未听过?”

京墨摇摇头不再说话,带她飞向屋中,示意她继续看。

“博霖,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为兄只能尽绵薄之力,实在惭愧,望此去一路顺风。”

唤博霖的便是官服男子,闻言速速端起酒杯道:“白兄言重,你我兄弟无需这般,待他日归来,可要狠狠敲白兄一笔了。”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白老爷无所谓道:“那是自然,博霖归来之日,为兄必设盛宴为你洗尘。”

几杯酒下肚,两人开始闲聊,博霖盯着他看了几眼,笑道:“原只道白兄提倡节俭乃一时兴起,不曾想还可维持这许多年,家中奴仆怕是没少说白兄闲话吧。外人眼中光鲜亮丽的富绅,谁知竟是个‘铁公鸡’?”

“想当初的白兄可是风流一时的纨绔子弟呀。”

他的言语,却字字充满调侃,未有一丝讽刺。

白老爷摇头,笑叹道:“博霖如今也取笑为兄了。顶着府内众人鄙夷目光出入,博霖可知要承受多大压力?但为兄着实无可奈何啊,佛祖面前起过誓,誓死也不可违背。”

博霖也敛了调笑神色,道:“怎的,侄女身体还是……”

“小女虽稍有起色,但还是终日离不开药膳,她打小就是药罐里泡大的,早已尝不出何为苦味,却还是每每见到我时笑的像个棉花糖,反过来安慰我‘爹爹莫要忧伤’,我……我如何不心痛。”

一堂堂七尺男儿,半生见过无数大风大浪,生意场上杀伐决断,却总在谈到自家女儿时忍不住红了眼。

博霖宽慰道:“兄长莫要太过担忧,自前些年兄长求了佛祖保佑,且甘愿自身节俭渡余生,侄女不是好了许多么,万事皆要向前看才是。”

昔日城内打马过街的风流少年郎,从不知金钱为何物,挥之如土毫不怜惜,如今为了女儿一夕之间节俭如命,又岂是毅力不足之人可做到的?

白老爷摇头长叹道:“只是可怜了府内下人,因我向佛祖所求为阖家节俭,便不敢对他们过于放肆,赏赐也跟着就少了许多,在我家做工,也是八辈子修来的霉运啊。”

“白兄切莫这么说,虽说如此,但你工钱与旁人家相比一分不差,且府中众人皆无卖身契,个个自由身,试问这九州有谁能做到白兄这般?于白府做工,应是福气才是。”

白老爷自嘲般笑了声,端起酒杯敬他:“好了,今日博霖远行,我们不谈不愉快的,喝酒。”

“好,喝酒。”

京墨看向一旁微愣的希音,问道:“如今作何感想?”

“我……”

“你博览群书,想必定听过‘盲人摸象’的故事,以偏概全、以点带面,与你可像?”

希音被他说的红了脸垂下头。

她不知原来白老爷吝啬还有这么一层故事,先前那般下定论……着实过早,也十分过分,差点就此冤枉一个好人。

“有时你看到的并不是事情的全部,况每人心中皆有自己看待事物的秤杆,你对凡人成见颇深,故在面对他们时自然秤杆会倾向于坏的一面。”他问,“若换成是我,你一开始会觉得我是大善人,还是不近人情的铁公鸡?”

“我……”

她哑口无言,圣神说的没错,她先入为主的思想太过严重,若换成是他,她定会先相信他是个大善人。

京墨继续道:“白老爷所节俭的钱并非归入囊中,大多数投入到修缮道路工程上,我们方才架云而来可能看不甚清楚,待会儿去看看便知,此处曾经的路坑坑洼洼车马极难通行,如今可与周边临县贸易畅通,你以为是何缘故?”

“有些坏人的确坏的超乎想象,但总有些人会暖到心尖。希音,你不能一竿子打死一帮人。”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圣神要开始好好的教媳妇儿啦!

耶耶耶,今天第一次抱抱(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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