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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艮其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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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自己都养不活了,你还要救人?难怪你要叫吴背,你就一辈子背时吧?”

  “婶婶,我保证,救回来的人,绝不会多吃家里一粒米。”

  李艮被一阵争吵声吵醒,他微微睁开眼,发现自己睡在一张极其简陋的木板床上,被褥已经洗得发白,但还算干净,至少,没有异味。

  眼珠子转了一圈,整个房间已在眼中,唯有“家徒四壁”来形容,业已歪斜的木质结构的房子,连梁柱都已经歪斜了,歪斜处,用一根半旧不新的柱子撑着,看起来若是拿掉这根柱子,这房子随时会塌一般。

  一应陈设,借用木条编织而成,案几,椅子,衣橱,莫不如此,倒是在这清贫中显出了一丝雅致。

  李艮不知眼下身处何地,唯一可以确认的是,自己竟然侥幸逃过了悬棺阵,活了下来。此时只觉头疼无比,加上外面的争吵声,更觉头疼。他本想立起身来的,但发现四肢皆不听使唤,努力挣扎了好几次,依旧如此,末了只能放弃,便凝神听外面在吵什么。

  “婶婶,求求你。”

  说话的是个约莫十八岁的青年男子,身长约莫七尺,面容虽俊朗,但奈何肤质太黑,从额头到脖颈,可见之处,一片黝黑。此时虽是初冬,但他身上穿的却是劲装单衣,但看他满脸阳气的样子,丝毫感觉不到冷,只觉得这是一个极其精壮的年轻人。

  此时他却低声下气的求着眼前的中年妇人,中年妇人上身是艳俗的红袄,下身则是绿色的厚裙,此妇人身子十分壮硕,看起来比男子还要高几分,无论是从气势上,还是身高上,都压着男子。

  妇人是个大脸盘,脸上还有几粒麻子,面相显得有些刻薄,此时冷眼瞧着年轻男子:吴背,你六岁时,你妈死了,你爸跑了,我跟你叔见你可怜,把你拉扯大,你不知道感恩也就罢了,我跟你叔养你都困难,你现在还给我捡一个人回来?你本事这么大了?你要不要也自立门户了?

  这个叫吴背的青年男子低垂着头,拳头微微握着,咬着牙,只是听着,但脸上却是一脸的倔强。

  妇人见他再不言语,抬脚便要走。

  “婶婶!”

  吴背忽然出声叫住她。

  “如果您答应我让他留下来,明天我就跟您一起去里长那里,将我父亲留给我的两亩农田过户给——堂弟。”

  中年妇人脚下一滞,原本还满脸怒气的脸,立即喜笑颜开,回头一脸假笑的看着吴背:你这孩子,你婶婶我是贪图你田产的人吗?我是在教你做人做事,你救一个陌生人回来,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好人还是坏人?万一把坏人就回来了怎么办?你万一有点什么事情,我怎么对你死去的母亲交代?

  这妇人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堆,最后还假模假式的伤心起来,将戏做得足足的。

  吴背看在眼中,神情淡漠,像是解答她的质疑,又像是自我安慰:他是将死之人,得救。如果母亲活着,她也会同意的。

  妇人不再演戏,正色看着吴背:你们这种小年轻,就是得吃点亏,上点当才知道我们这些大人说的话有道理。既然你坚持要救人,那我便依你。你确定要把田产给你堂弟吗?这可不是我们逼你的啊?

  吴背咬了咬嘴唇,狠下心来:是。我自愿的,我只要救人。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但还有一条,救人可以,不能多吃家里的一粒米。”

  吴背咬了咬牙,答应下来。

  妇人终于心满意足的转身离开了。

  吴背松了一口气,方才进屋去,此时方可看清,这间屋子,只是前面一栋四合院延展出来的一间偏房,不过这间房子四周都围上了篱笆,看起来像是个独门独户的院子。

  晨曦刚破地平线没多久,冬日的阳光斑驳的洒落在院中,是仅有的一丝暖意。

  吴背进屋后,却看到躺在床上的人醒了。

  吴背很是兴奋,冲到床边:你醒了?

  床上的人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吴背并没有放弃,而是继续问:你感觉怎么样?

  李艮依旧一言不发。

  吴背:你是哑巴吗?

  吴背说罢,又觉得这话不对,补充道:你能说话吗?还是因为受伤了,所以才不会说话。

  躺在床上的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吴背,还是沉默着。

  吴背有些泄气,喃喃道,是我救了个好看的傻子回来吗?看你之前的衣着,应该像是有钱人家的。如果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大冬天的,又怎么会掉河里呢?

  李艮看着这人,一直喋喋不休,既心疼又觉得有些不屑。方才他在外面的话,李艮全然听在耳中,心疼此人天真得可以,竟然用母亲留下来的田产换搭救自己的机会;不屑的是,话真的有点多。

  李艮如此想着,正要开口,肚子却像打雷似的响了起来。

  李艮只觉羞愧无比,立刻红了脸,这对于他而言,实在失礼,生生将他的话堵了回去。

  吴背听见,倒是没有注意到他脸红,只说:你都昏迷三天三夜了,现在肯定饿了。我去帮你找吃的。

  未待李艮开口,便见吴背匆匆跑出去了。

  李艮无奈,吐了一口气,心想这黑不溜秋的长得像泥鳅似的人,真不会以为自己是个傻子吧?可如今自己寄人篱下,即便被当成傻子,又能如何呢?先活下去再说吧。

  李艮如此想着,许是太过疲惫,又睡了过去。

  待他再醒来时,是被菜香给勾醒的。

  他睁眼一看,只见吴背端着一个用竹子编成的托盘,上面放着一根竹筷子,一个竹碗,里面盛着白米饭;还有一个小竹排,上面放着剁椒炒蛋,还撒了一点葱花。若是平常,这样的菜,李艮正眼都不会瞧一眼,可此时,他却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吴背瞧出他的意图,赶紧将他扶起来,先是用枕头靠在墙上,然后再扶着他靠在枕头上。吴背将筷子递到他面前:吃吧。

  李艮也没有客气,拿起筷子便开始吃,一开始还很矜持,像试毒似的浅尝一小口,却觉得米饭实在太香,不由自主的大口吃起来。

  吴背见他这样,脸上露出安心的笑容:你慢慢吃,可以伴着炒蛋一起吃,很好吃。

  李艮依言试了试,一口吃下去,双眼放光,犹如珍馐,似乎比从小打到吃过的那些山珍海味都要可口。

  李艮吃得正香时,忽然一个呼着鼻涕,约莫十来岁,长得像黑炭头的小男孩闯进来,见此一幕,大声喊起来:妈,快来看,哥给外人吃米饭了。

  吴背要捂小男孩的嘴都来不及,只吓唬道:吴象屿,你乱喊什么?

  这个叫吴象屿的男孩打量着坐在床上的李艮。

  李艮却不管,只顾自己吃着,此时已是狼吞虎咽,若是他对镜看着自己现在这幅狼狈模样,估计会一头撞死在豆腐上。

  吴象屿:我妈让我看着你。

  吴背顿时无言,不知是该骂还是该夸他的坦诚。

  而吴背的婶婶果然应声而至,见此情形,顿时柳眉倒竖:吴背,刚说的你就忘了?

  吴背连忙挡在李艮面前,解释道:我没忘。我的米饭给他吃,我不吃。

  原本吃得很香的李艮,却忽然觉得手里的饭不香了,不自觉的停了下来。

  吴象屿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嚷嚷起来:可是你给他吃剁椒炒蛋,都不给我吃。

  婶婶闻声顿时跳起脚来,怒吼道:你居然还偷家里的鸡蛋?这是我给吴象屿留着进学堂吃的。

  吴背不卑不亢,似乎已是见惯婶婶的作态,淡淡道:这不是家里的鸡蛋,是我自己在外面掏的鸟蛋。

  婶婶的话被彻底堵死,尴尬的看着吴背。

  可身后的李艮,听闻是鸟蛋,一阵恶心,没忍住,喷了吴背,一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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