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藏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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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抑的感情总会让人有扭曲的快感。”

——杜拉斯

出差回来后,两位医生都不大正常。

牛医生是情绪不大正常,郁积于心;古医生则是身体不大正常,直接病倒了。

从外地回来,气温一热一冷差异大,再加上旅途和工作劳累,古伊弗宁调整不过来,身体就扛不住了。

本来只是小感小冒,他没放在心上,还连续加班几天,这感冒就变成了重感冒。

出于人道主义和医生的职业操守,他怕把感冒传染给牛可清,连着十几天都说“不约”。

被迫禁欲……

牛可清快两周没见过古伊弗宁了,有些担心,也有些挂念,在电话里一问,才得知对方生病了。

于是这晚,古医生家的门铃响了。门一开,出现在他面前的是许久不见的牛医生。

“不是说了暂时不见面,”古伊弗宁一身居家睡衣,脸上带着疲惫之色,但不挡那股英俊。

他看着牛可清,露出了这几天来的第一抹笑。

“我想来看看你身体怎样,”牛可清边进门边说,“发烧了怎么也不去医院,亏你自己还是医生,就憋在家里等自愈啊?”

“我没什么,就是累的,”古伊弗宁关了门,拖着个疲乏的身体,瘫软在沙发上。

男人耳边的发丝湿了几缕,贴在鬓角上,是他刚才睡觉捂出来的,被窝里实在太热了。

牛可清拿来体温计,给病弱的古医生一量,那水银一直上升,都快烧到三十九度了。

得,不是被窝热,是人热。

“去医院吧。”

“咱俩都是医生,连个发烧全都治不了?”古伊弗宁将身子蜷成一团,他刚从医院下班回来,累得不想动,只想倒头就睡。

牛可清奈他不何,只能拿了他的钥匙,出门去买了些药和食材,再回来时,他发现古医生已经钻进被窝里睡熟了。

一摸那额头,烫手。

“醒醒,”他揽过古伊弗宁的后背,把人从被窝里捞起来,递去退烧药和一杯温水,“起来,吃药。”

古伊弗宁烧得昏昏沉沉,口干舌燥的不想说话,倒是像一个乖巧的小朋友,听话地把药咽下去了。

“把这杯水喝完。”牛医生很严格。

“哦……”

烧得晕乎的古医生倚在床头,眼睛微张微阖,氤氲着一层濛濛的水翳,像雨后秋水打上的薄雾,两边脸颊被烧得通红,胜过天边一抹红霞。

牛可清挪开眼睛,还是没忍住说了一句:“幸亏你不是女人,不然全世界的男人都得垂涎你。”

古美人甩了个眼神去勾他:“眼前不正有个男人垂涎我么?”

“人是病恹恹的,嘴倒还是那么精神,”牛可清摸摸他的额头和后颈,皱眉道:“你这身子都烫成火炉了。”

“我饿……”到底是发烧,古伊弗宁连说话的力气都欠缺了。

“待会儿给你煮粥吃,垫垫胃,难吃也得给我咽下去。”

“谢谢牛医生的照顾,”古伊弗宁就把头埋进了厚厚的被子里。

牛可清帮他把被子盖好,关了房间灯,去了厨房煮粥。

他不会做饭,只能按着某度上的步骤,笨手笨脚的,硬着头皮煲了一锅“米加水”。

粥熬了一个小时,煮好之后,牛可清自己尝了一口,感觉这味道怪怪的……厨艺果然还需修炼。

他盛了一碗端到房里去,再次把古蘑菇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我煮了点粥,你吃一碗吧,总比空腹好。”

古病患睡过两觉,退烧药也起了作用,他虽然还有些低烧,但已无倦意。

这人精神好了就开始皮,又在调侃牛可清的魔鬼厨艺,“辛苦同志了,明明是个做饭黑洞,还特地为了我熬粥。”

牛可清将粥碗递给他,他却不接,虚弱地说:“牛医生能喂喂我吗?”

生病中的古医生特别娇气,手软脚软,活像个水嫩嫩的病美人。

“几岁了?还撒娇呢?”牛可清没好气敲他额头。

男人倚在床头,双眼雾蒙蒙的,装出一副病弱西子的模样:“病人嘛,得要人照顾。”

这位人前高冷的古医生,也只有在牛医生面前才能像个孩子那般幼稚了。

牛可清哪会嫌他,递去勺子喂他,“啊......”

“我说的是用嘴喂。”

“自己吃!”牛可清的脸烫起来了,比发烧的人还烫。

粥滚烫滚烫的,古伊弗宁病得累了,没多大耐心,吹没两下就送进嘴里,被烫得差点把勺子甩飞。

“嘶——”男人蹙着眉,捂住自己的嘴唇,蹬了两下被子耍脾气,“最讨厌发烧,浑身没劲。”

“烫到了?”牛可清拨开他的手,用指腹摩挲过他的唇,摸了摸。

盯着那亲吻过的嘴唇,他无端感叹:“古医生的嘴唇好薄。人们都说,薄唇的人最薄情。”

无端被安了个“薄情”的罪名,古伊弗宁眉头一皱,“哪来的说法?”

“我说的。”牛可清将指尖从他的嘴唇挪开,又放到他的眉心上,轻轻地打起小圈儿来。

一下一下再一下,像在施魔法,“病魔快快走开,我们古医生呐,得赶快好起来。”

古伊弗宁抓住他的手,“你这庸医,不好好给我治病,反倒搞封建迷信。”

“药也吃了,粥也喝了,我这医生也就尽力了,”牛可清神秘兮兮地说:“只能暴露我魔法师的真实身份,催你快快好起来。”

古伊弗宁被他逗乐了,五十步笑一百步:“动画片看多了?这么幼稚?”

“你是病人嘛,需要人哄。”

牛可清也讨厌发烧的感觉,烫得人浑身不舒服。

小时候发了烧,他难受得委屈兮兮,母亲就用食指在他眉心打转儿,安慰着说:“施施魔法,病魔很快就跑掉了。我们牛牛啊,很快就能好起来啦。”

古伊弗宁是唯一一个,他会用这么柔情的方式对待的人。

牛可清把自己童年时获得的最最美好的东西——魔法和爱,全都给予了这个男人。

眉眼间透露出的温柔,是他此刻散发出的最大魅力,古伊弗宁顿时心化了,忍不住将牛可清拉入怀里,忘情地吻下去。

粥碗还差点洒了。

这个吻很长,带来的体验足够抵得上一场性.事。

两个人缠绵在壁灯下,相互交换涎液与温度,情愫就像熊熊燃烧的炭火,即便是雪水也无法使它冷却。

牛可清被吻得嘴唇湿润,嘴里有股淡淡的米水味,他细声喘道:“你的发烧......要传染给我了。”

“这样最好。”古伊弗宁说罢,又与他交换一个湿热的呼吸。

滚烫的额头相抵着,喉咙粗重地喘息着,他们像两个刚长跑完的运动员。

“一起发烧吧,牛可清。”

古伊弗宁紧紧地用胳膊将他箍在怀里,尽可能地贴上牛可清露出来的每一寸肌肤,去汲取那些冰凉的触感。

“我很热,你很冰,”他说,“可清,让我抱抱你,很舒服。”

这个发烧的男人就像一个火炉,全身上下每处部位都高温得吓人,每一个毛孔都是干渴的。

而牛可清肌肤温凉,气息清爽,是他在火山烈焰中唯一可以抓住的清泉。

于是,他把牛可清当作是一个灭火罐,想借他来扑灭发烧的难受感,还有内心无穷无尽的燥火。

牛可清用力地搂住他的脖子,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用自己身上的清凉去浇灌对方;“抱紧我......”

他从未被对方抱得如此紧过,感觉自己像一件极为珍贵的宝物。

即使对方只当他是一根救命的稻草。

单纯的热吻、抚摸、搂抱已无法浇灭古伊弗宁的盛火,牛可清实在太秀色可餐,反倒成了一罐助燃剂。

于是,男人像一只躁动的野兽,将牛可清死死地摁在了床上……

*

足足两个小时,牛可清像做了一场高烧不退的噩梦。

渐进式升温,一点一点地自我燃烧,酥.软的身体在高温中徐徐升腾,害得他差点连命都赔了进去。

古伊弗宁躺在旁边,已经累得睡过去了,扛着副病体还做激烈运动,确实要被掏空。

牛可清要惨许多,他趴在被褥上,脸色如尸体般苍白,细长的眼眶泛着不正常的红,后面一阵撕裂的疼痛,疼得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刚才,古伊弗宁烧得神志迷迷,高温令他亢奋得失去了分寸,力度加重好几倍,渐渐演变成不管不顾的方式。

可怜的牛可清被压制得无法动弹,仿佛被一把利刃深深地凿开,切碎他整副身体。

他很痛苦,甚至叫出了凄楚的哭腔,如同垂死之人在卑微求生。

可他没有喊停。

因为他喜欢古伊弗宁,所以他能忍受任何痛苦。

不,应该是说,这点痛苦算得了什么,他早就经历着比这痛苦一万倍的事了——

他喜欢一个人,却不能说,还有比这更痛苦的事吗?

那刻,牛可清在心里不断地嘶喊着: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但他没有说出口,不敢说出口。

而对方也没有放过他。

古伊弗宁的身体是热的,心是冷的;牛可清的身体是冷的,心是热的。

多相配的一双人,他们互补得完美。

在被折磨得半死不活的那刻,牛可清甚至滋生出一个畸形的想法:

或许我就是个自虐的变态吧。

他甘愿做一只被烈火包围、灼烧的飞蛾,扇着薄如蝉翼的翅膀,热烈地、痛苦地朝那抹明焰扑去。

快到零点的时候,牛可清缓过来一些,他没打算留在这里过夜,于是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

他去拧了条热毛巾,为古伊弗宁擦干净身体,又给自己清理了一下。

准备离去前,他秉着呼吸、悄悄地在古伊弗宁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仅一个吻罢了,他炙热的爱意便蒸腾而上,化为无数扭曲的歧念,终究只能压抑在心里。

没想到转身时,他被睡梦中的男人一手抓住,搂进了怀里。

“喂......”牛可清发了个气音,没忍心吵醒他。

古伊弗宁紧紧地抱着他的一条胳膊。

因为发烧,男人浑身烫得不舒服,睡也睡得不安稳,下意识地抓住了能让自己心安的东西。

牛可清犹豫着,想把手臂抽出来,然而对方轻昵地发出了一声梦呓:“陪陪我……”

眸色颤了颤,牛可清用指腹扫过男人的浅发、眉峰、鼻梁,最终还是没忍心说出那句:我得走了。

他知道自己该推开对方,是啊,本该及时离开的,因为他不是一个保姆,也不是一个陪护,更不是......

古伊弗宁的爱人。

可是他躺了下来,像一只顺从的动物。

静静地凝视着眼前人,他此刻流露出的爱意,才是最最似水似火的。

他曾妄想把自己的喜欢掩盖起来,放进冷藏库里冷却一段时间,让它自然而然地消失......

多可笑多荒诞,喜欢怎么能藏得住呢?

壁灯下温柔缱绻的眼神,早就暴露了他满腔的情意,爱无所遁形。

偷偷地,牛可清做了一个无声的口型——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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