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三十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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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对您说人世间没有忠贞、永久的真正爱情?撒这种谎的人,应该把他的烂舌头割掉!”

——《大师和玛格丽特》

牛可清渐渐忙碌起来,从西藏回来后,他需要重新拾回本院的工作,不过牛医生工作能力强大,经过一段时间调整,他已经重回轨道了。

这次援藏的事迹为他的事业提供了一个强有力的助推,让他的前途能够更上一层楼,不出意外的话,牛医生年底就会顺利晋升。

古伊弗宁的追求攻势依旧很强盛,总是绕着牛可清团团转,自从收心后,这只浪得飞起的狐狸已经冬眠了,并日渐进化为一只见到牛医生就会摇尾巴的忠犬。

生活就这样变得美妙了起来,牛可清像一个饱尝丰收喜悦的农民伯伯,爱情事业双双结出硕果。

苦尽甘来,大抵是世上最甜美的词语。

*

白色冬季,浪漫斐然,曾经最受古伊弗宁嫌弃的一个节日——情人节,它又来了。

很多人都会选择在情人节想所爱之人表白心迹,毫无悬念,古医生也很老套地照做。

他订了高级餐厅,也买了美丽的玫瑰花,还奋笔疾书好几个通宵,准备了一大段肉麻到叫人起一身鸡皮疙瘩的告白词。

可惜,最关键的一环崩掉了——

牛可清忽然要加班。

一盆冷水残忍地浇灭了古伊弗宁熊熊燃烧的爱火......

但!作为奋勇追爱的狼人,古医生表白之心不死,他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在今晚一述衷肠,好把那剩下一点的进度条走完。

于是他一同苦守在医院里,等牛可清下班。

牛医生加完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古伊弗宁等上他,两个人一起到医院停车场取车。

“咱们随便找个路边摊吃一顿吧,填填肚子,”牛可清饿得有些发慌。

“路边摊?”古伊弗宁欲言又止,“但今天......”

“今天怎么了?”牛可清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完全没有想过今天是什么节日。

两个人站在车旁,大眼瞪小眼,一个头顶飘过一串省略号,一个头顶冒出一个问号。

古伊弗宁眼神往车里的副驾驶上一瞥,那束原本要送给牛医生的红玫瑰已经蔫了。现在这个时间,订好的高级餐厅应该也已经关门了......

最好的时机已经错过,但他心里的情话依旧滚烫,就像用来铸钢的铁水那般高温炙热。

男人鼓足勇气,打开车门把那一大束玫瑰花拿出来,往牛可清面前徐徐一递。

他脸红手抖,要来段热情奔放的告白:“牛医生,我——”

“你这是要示爱吗?”牛可清盯着他手里的花,尬尬地问他,“......在医院的地下停车场里?”

前一秒高涨的勇气戛然而止,古伊弗宁的舌头打起了架,含含糊糊地道:“嗯?当然不是......怎么可能。”

牛可清眼睛微微一眯。

古伊弗宁那点心思已被识破,用食指挠了挠鬓角,“我太着急了,第一次追人,不太熟练,请牛先生多担待。”

十分钟后。

他把牛可清拉到了医院旁边的小公园里,不远处还有一群大叔大妈在跳广场舞,音响声震天。

牛医生凌乱了:“............”

今晚的夜幕上有星,拂过的风带起玫瑰花的香,小公园的儿童翘翘椅上有两个孩子在玩耍,被古医生用两颗巧克力打发走了。

“该轮到哥哥坐了,你们去那边玩跷跷板。”

牛可清一脸蒙圈,被古伊弗宁摁在一个小木马型的翘翘椅上,怀里被塞了一束花瓣凋零的红玫瑰。

就这场景,似乎也没比医院的地下停车场要好多少。

“只有花,只有星空,巧克力被俩小孩骗走了,”古医生站在牛可清面前,瞳仁像海般深邃蔚蓝,问他:“我这样,够浪漫吗?”

有些人是生而浪漫的,有些人却是要遇见爱情才会变得浪漫,他大概是后者。

他不懂浪漫,因为从前遇见的所有人都不需要他制造浪漫,并且他愚昧地认为,浪漫是件多余而无谓的东西。

直至牛可清的出现,才使他的余生都需要这多余而无谓的东西。

牛可清坐在翘翘椅上,悠悠地晃了两下。

他低头闻了闻怀里的玫瑰,这样一个三十有余的大男人,竟然被这殷红的花瓣惹得心弦一动。

古医生说得对,想谈恋爱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会有一颗澎湃的少女心。

牛可清抬头,看看对方,又看向那遥远的天幕。

今晚的天空星星扎堆,亮得璀璨又纯净,壮阔的星空如同一场盛大的赞礼,包裹着整片无边无际的天空,竟有些像他在西藏见过的那种。

男人忽然说:“我在西藏的时候,很喜欢看星,因为那里的天空很干净,夜晚就能看见很多很多星星,非常漂亮。”

他顿了顿,浅浅笑道:“那时我想,如果能把它们都打包回去,让古医生也看看就好了。”

古伊弗宁怔愣住。

原来,牛可清哪怕到了那么遥远的地方,哪怕在那段分开的日子里,心里也一直装载着他吗?

他还没来得及从这被爱的喜悦中反应过来,便又听见牛可清对他说:“古医生,哪怕今天没有花,没有星空,没有巧克力,哪怕你是在医院停车场跟我示的爱......我都会觉得极度浪漫。”

古伊弗宁的心头骤然柔软成棉。

牛医生一笑起来,眼窝就会浅浅的凹下,显得很温柔,“因为万事万物,我都觉得没有‘你爱我’这件事来得浪漫。”

情人之间,总会追求浪漫,想借出其不意的惊喜或新奇百变的花样去取悦对方。

可是啊,只要有一颗真爱的心,这件事本身就足够浪漫了。

牛可清掀起睫毛细密的眼帘,听见古伊弗宁用最柔情的嗓音对他说:“可清,我有些很重要的话想对你说,想说很久了。”

牛可清点头,“嗯,你说。”

古伊弗宁摊开掌心看了看,上面用水笔写的“小抄”已经花掉了,“emmmmm......”

见对方滞了半天没动静,像神游天外的孙悟空,牛可清没忍住催催进度:“Hello?”

没想到临时掉链子,古医生尴尬极了,“这段话我准备了几天,语气和表情练习过无数次,练到喉咙都黏在一起了,就是想把最完美的表白送给你,可是......”

“这位先生,您卡词了?”

“能不能给点面子?”古伊弗宁像课堂上背不出来课文的学生,磨磨蹭蹭,“就大体意思我是能讲一讲,但那段话很多比喻句,我记不大清......”

“你再这么啰哩吧嗦叽叽歪歪的,我现在就走人。”

“……”

“算了,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古伊弗宁肃正地清了清嗓音,“这一年里,我总是问自己,到底知不知道爱是什么,这一题很难,我找不出一个完美的答案。”

这个曾经信誓旦旦,说要隔离在爱情之外的男人,身体力行地表现了何为“打脸”。

人的理智再强大,也难以替一颗真心做出抉择,心才是能给出答案的,所以他以心作答。

牛可清问:“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很喜欢你,不是想跟你上床的那种喜欢,是想跟你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口甜舌滑的古医生在告白的时候,也逃不过紧张的宿命,一句句都是笨拙又粗糙的话语,“比喜欢更甚的是爱,我想和你做一对以爱情为基础的恋人。”

他刚开始的语气还有些急切,越说就越温和,像是从心窝里捧出的一团热糍粑:“我想跟我喜欢的人长久地相处下去,想跟你过日子、过生活,偶尔相互嫌弃。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和你一起见识一下什么叫白头到老。”

世界复杂又混乱,他自私又浅薄,所幸能遇见一个值得他将之作为支点的人,所以他想把这个人抓住,就像抓住一个依赖的支点。

如果他的余生只能停留在一个地方,那地方一定有牛可清在。

牛可清久久没说话,就久到星星都被云层遮去了一半。

古伊弗宁等着他的答复,却也不催,拒绝也好,接受也好,都耐心地等待一个答案。

尽可能地压抑住颤抖的声音,牛可清开口道:“一年前,我等你这一句真心的喜欢,等到就要快疯掉。现在,你终于给我了。”

古伊弗宁在他面前伏低身,轻轻地握起对方的手,在那润泽白皙的手背上吻了吻,充满爱惜和呵护,“牛医生,在一起吧我们。”

牛可清笑了笑,眼角红晕漾起。

“好啊,”这语气轻轻的两个字,就是他的答复。

他们都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不含肉.欲,纯粹是来自灵魂的呼喊,一字一句都包含着满满的爱意。

等待已久的一份喜欢,终于在穿过的乌云和雷雨后,如期而至。

玫瑰花上有张方寸大小的卡片,牛可清拿起它,看见上面的笔墨楷正——

“我挚爱的可清,我将不倦地、无限地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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