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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他只是爱你啊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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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无月, 黑暗的巷道冗长看不到尽头。

巷子里没有其他人,时秀跟着陌生男人走了许久,只能听到两人踩在青石板上沙沙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巷子里回响。

时秀不自觉收紧手指。

掌心的大手干燥温热, 在一片寂静的黑暗中, 温度带来某种令人安心的错觉。

时秀自王府被灭后以来, 藏在心底尚未消化完全的害怕似乎有了落脚点。

时秀抬头, 看向身前一步远的气质神秘的男子,夜色笼罩在他身上, 时秀并不能看清他的表情,但是这反而给时秀添了勇气。

对着陌生人,心底那些隐秘的、沉重的、不堪启齿的心思似乎有了可以述说的出口。

时秀稚嫩的声音在黑夜里响起,带着浓浓的自我怀疑和不确定。

“我、我还能回去吗?”

闻言, 男人似乎笑了一下, 他循循善诱:“为什么这么说?你做错了什么事吗?”

时秀沉默很久, 声音中隐约带上后怕的哭腔:“我没有听话、我……害死了自己的姐姐。”

听到这么骇人的话, 男人的声音依旧平稳温和:“你是故意的吗?”

“当然不!”时秀激烈地解释,“我只是当时太害怕了, 我想活下来!我不想死——”

“人都不想死。”男人嗯了一声,温声反问,“保护自己是本能,顺应本能,你有什么错?”

时秀顿了顿, 因为他的话,心底生出希望:“所以他们不会怪我,是不是?”

时秀紧紧地盯着男人,像是在看他唯一的稻草,眼睛都不敢眨。

可是男人摇摇头, 给了他一个否定的答案:“他们会。”

“……”

男人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他。

时秀这才发现,他们说话间,已经不知不觉走出了那条狭窄暗黑的小巷。灯火与喧嚣就在一步之遥的前方,他们站在黑暗里。

他听到男人说。

“但是你记住,他们怪你不是因为你做错了,而是因为你还不够强。”

“你还不

能让所有人闭嘴,所以他们敢评论敢批判你的行为。”

时秀似懂非懂。

男人继续道:“不过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弱者有弱者的优势,而且谁说你会一直弱下去呢?”

“好了,小殿下。我就送你到这儿了。”

时秀抓住他的手:“你不和我一起回去吗?”

“不行呢,现在还不到见面的时候。”男人轻易抽出手,向时秀挥了挥,“我们还有机会见面的。”

国师站在阴影里,看着时秀离开小巷子,走向四处寻人的起义兵。

国师满意地勾起嘴角。

突然他闷哼一声,捂住胸口。

退进墨色般的黑暗里。

时秀一出来,就被举着火把四处找人的起义兵发现,急忙把他送到灯火通明的相府。

时秀牢牢记得国师的话,一进屋就吧嗒吧嗒掉眼泪。

“我知道错了,右相伯伯你狠狠地罚我吧!“

右相吩咐人向其他大臣报平安后,就坐在位置上,眼神莫测地看着时秀。

小小的孩子哭得鼻头通红,气都喘不上,眼睛肿得像两个核桃。

即便右相之前再生气,看着痛哭流涕,发誓要洗心革面的时秀也硬不起语气了。

完真已死,复国大计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时秀是皇室仅剩的继承人,他注定是夏国以后的君王。

君王肯将姿态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很好了。

何况他还小呢。

右相疲惫地叹了口气:“去看看时锦殿下吧。“

这便是轻轻揭过去的意思了。

时秀愕然:“阿姊……”

右相点头:“多亏了殿下的护身符,刚醒过来,没有大碍。”

这声不用带封号称谓的“殿下”,向来只代表一个人。

——也只有她有这个能力。

得知时锦没有死,时秀一时说不清心里的滋味,是羞愧多一点,还是害怕多一些。

他点点头:“我这就去看阿姊。”

时秀走后,时洛从另一处走进来。

她皱了皱眉,一点不掩饰自己的嫌弃,直言不讳地点评:“

如此心性,不堪为帝。”

时秀第一次声泪俱下地表演,虽然已经很努力了,但依旧痕迹过重、漏洞百出。

他会不时偷看右相的反应。

老狐狸一样的右相怎么会看不出来。

但是身为夏国最顽固的拥护者,这话时洛能说,他却是不能的。

右相垂了垂眼眸,恪守为臣的本分:“国不可一日无君。”

时洛看了他一眼。

右相已经不年轻了,岁月在他脸上留下刀刻斧凿一般的皱纹。右相坐在位置上,沉默固执地与时洛对峙,像是最古板封建的树,固守着他守护了一辈子的礼教制度。

时间流淌。

时洛没有出言纠正,也没劝说什么。

既然右相已经坚定地选择了时秀,不管她说什么,右相都找得到理由反驳。

她懒得浪费口舌,干脆任由这些人自己折腾。

有些路自己不走过不会知道,有些苦自己没尝过永远不会懂得。

时洛知道,这种尊君思想根深蒂固的远不止右相一个人,她把这理解为还不够痛,等痛狠了,不用她多说,这些人自己就知道了。

“放心,既然我说不会管就不会干预你们的做法。你们自己选的,自己能承受后果,不后悔就行。”

“明天我就带着我的人离开京都。”

眼不见为净。

时洛退步得如此轻易,右相反而愣住,开口想要劝说挽留。

时洛作为一己之力把夏国重新拉起来的人,她的意义在众人心中非比寻常,说是定海神针也不为过。

参与过复国的遗臣们,学过天赋使用法的起义兵,甚至宫里宫外的侍女百姓,没有谁不清楚,如果不是时洛,这场拉锯会更加持久也更加惨烈。

时洛摆摆手,拒绝自己的眼睛受智障污染。

“能教给你们的已经教了。我带着我的人离开,不会影响你们后续复健。”

“另外,我离开时会问问时锦,如果她愿意我会带她一起走。”

时锦不愿意。

时洛来问她时,时锦似乎受了很大打击,从醒

来后就双目无神地看着床顶。

“堂姐,我好痛啊,那时好像被扔进了话本里说的刀山火海。”

时秀不是第一次想要用石头,过去的细节一一浮上脑海,时锦惨淡一笑:“那么多次,他从来没有想过告诉我。”

在她想着无论如何要保护弟弟的时候,却不知道,自己的命早就被掌握在他的手里。

浅色的泪无声滑落,时锦恍若未觉:“可他说那是母妃亲手给他的。母妃给了我生命,现在想拿走她给的东西来换她另一个孩子活下去,我能恨谁呢……”

看向时洛的眼神迷茫又绝望。

时锦发了很久的呆。

最后得出的结果是拒绝和时洛离开。

她认真地对时洛道谢,再抬眼时,目光清醒又坚决:“这条命已经还给她了。十年养育之恩,我一并还给她好了。”

时洛尊重她的选择。头也不回带着立青,刘太医和两位大厨走了。

她找了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愉快地开始了咸鱼生活。

没过多久,在院子里烧烤的几人听到了来自京都的消息——时秀即位。新帝仁德,体恤万民辛劳,延后登基大典。

一切从简,只在朝堂上宣布了简单的即位诏书。

右相等人很满意时秀的做法,觉得他是真的懂事了,欣慰不已。

就连时秀执意让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当国师,他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答应了。

没人注意宫人们看见国师时,惊恐不安的眼神。

君臣分歧出现在对待草原的态度上。

右相等人主张挥军北上,有了时洛教导给他们的天赋使用方法,夏国军队如今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可以占了草原,一劳永逸。

或者,以夏国和草原为基点,统一这片长年战乱的大陆也不是不可能的。

但是雪花一样的折子递进宫,朝堂上的请谏一轮又一轮,时秀却迟迟没有表态。

这种僵持一直持续到草原换了新王,然后向夏国递交了求和的国书。

使团来访,在宴会上提出了希望与夏国永修秦晋之好。

“我们新王仰慕夏国文

化已久,希望能迎娶贵国公主。”

他们自然不敢提那位宰了他们前任王的狠角色,那么这个公主就只有新帝的亲姊。

“荒唐!”性情直爽的臣子直接摔了酒杯,指着草原来使的鼻子破口大骂。

新帝亦勃然大怒,当场派人将草原来使尽数关押,宴会不欢而散。

接着。

满朝文武多重奏折递上去,请求陛下下令处死出言冒犯的使者,以扬国威。

奏折留中不发,皇帝态度暧昧不明。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啊?”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两天来打听消息的人不少,大太监眼睛满意地眯成一条缝。他将又一个鼓囊囊的荷包塞进宽大的袖袍,大太监压低声音,“陛下说了,这不合礼数。”

·

“什么狗屁礼数!草原人先占我国土,后欺我至此,如此血海深仇——”

家府后院,年轻的臣子愤怒地挥舞手臂。

“我看陛下是乱时的那几个月被吓破胆了!”

其余人连忙道:“雯兄,慎言。”

年轻人沉闷地灌了口酒。

安静中,另一个人小声开口:“要我说,公主的去留都是小事,只怕……”

几人隐晦地对视一眼,都知道彼此的意思。

只怕草原人是故意以此为由,试探夏国的虚实和态度。

·

地牢潮湿阴暗。

使团被关押在一个小房间里。

墙壁水珠滴落,滴答声响。

角落里,一个小胡子男人默默数着时间。

他等了一天,地牢外依然寂静无声,没听到宣布斩首的圣旨。

男人笑了一声,紧绷的背脊一寸寸放松了下来。

“夏国被传得神乎其神,怎么选了个软蛋当新皇帝。”

他摸着嘴边的胡须,安慰忐忑的手下:“看着吧。”

男人狭长的眼底透过一丝精明:“我们很快就能带着尊贵的王最想要的礼物,回草原享福去了。”

·

“阿姊,你放心。你我姐弟情深,我怎么舍得让你去那苦寒之地?”

时秀扬起

下巴,喝了口使团进贡的果酒:“那些草原人也真敢想?”

时秀自顾自说了不少,时锦只偶尔应两声。

时锦将桌上的奏折按轻重缓急一一整理区分,这些事她已经做得很熟练了。跟在时洛身边学习的时候她一向比时秀学得好,如今成了她还安王妃养育之恩的本钱。

右相等人不知道。

之前那些他们称赞有加的批注处理,其实全部出于这位低调的公主之手。

时秀见时锦不搭理他,语气渐渐低落下来,他落寞地拉下眼角:“姐姐,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还是不愿意原谅我吗?”

自从他用时锦的命从马车里逃出去,时秀很久没再亲昵地叫过“姐姐”了。

时锦顿了顿,抬头看向熟悉又陌生的弟弟。

时秀蹭了过去。

“姐姐,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偷父王的酒喝吗?”

谈起往事,时锦的表情也变得怀念柔和。

她接过时秀递来的酒杯。

时秀盯着时锦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烛火下,时秀的脸晦暗不明。

“……对不起。”

烛火跳动,轻轻的呢喃声消失在无边的夜里。

时锦昏昏沉沉地醒过来,觉得头痛欲裂。

身下摇摇晃晃。

她抬起一根手指头都费力,勉强找出一丝清明,掀开沉重的眼皮。

时锦发现自己是在一辆马车上,颠簸地赶路。

赶车的人很安静。

时锦耐心等了许久,才在用午饭的时候,听到他们说了几句话。

听声音人不少。

时锦凝神,将为数不多的注意力集中在耳朵。听清他们的话后,时锦瞳孔紧缩——

是草原人!

送走时锦这件事,除了国师,时秀谁也没告诉。

右相知道这件事情后,木已成舟。

气得他第一次不顾时秀颜面,在金銮殿上骂时秀不仁不义无勇无智。

帝相撕破脸面。

局势瞬间紧绷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右相:糟糕。我有点后悔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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