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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笼子里的兔子啃食萝卜条时发出很轻的嚓嚓声,薄薄的白纱窗帘下摆无风轻扬,月光穿透薄纱,悄悄从窗台爬进来,在漆黑的卧室里洒出一片死气沉沉的冷白,淡淡的月光映出大床上的男人。

男人陷在柔软的被子中,分明在熟睡中,表情却看上去极度痛苦。

他的睫毛因蹙眉的弧度微颤,紧闭的双唇上是不见血色的苍白,修长白皙的手慢慢从羽绒被下伸出来,动作轻柔地从胸口抚摸上脖颈,手指拢在纤细脆弱的咽喉,不受控制般地蓦然发力。

男人的呼吸被迫停滞,冰凉的大手死死扼住咽喉,脖颈上有青筋迸起,细长的眼尾渐渐渗出薄泪。他喘不上气,只能将嘴大张着,辛辣作痛的喉咙中只能发出几声痛苦的支吾声。

那双明明长在自己身上的双手却像是拥有了生命,力道愈发加重,男人整张脸涨得紫红,挣扎逐渐变得艰难,呼吸也愈发薄弱,被子下的一双长腿在床单上磨蹭的动作也渐渐缓慢下来。

在咽喉上的手终于松懈下来,男人像是终于寻到水源的濒死之鱼,贪婪地大口呼吸着来之不易的空气,但很快,他的呼吸停滞下来——有股淡淡的血腥味缓缓在空气里弥漫开来,而耳边兔子啃食蔬菜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戛然而止。

“看来我还是舍不得弄死你。”女孩儿清亮甜美的声音贴着耳道传进来,带着凉凉的吐息,“把你的小兔子借我玩玩吧。”

女孩儿在他耳边俏皮地“咯咯”笑了起来,银铃般的笑声清脆动人,他耳后光滑的肌肤上不可抑制地爬上细密一层鸡皮疙瘩。

等这声音渐渐远去,男人蓦地睁开眼睛,待到压在身体上的重量完全抽离,这才颤巍巍地将手从被子下伸出来,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控制着不稳的手指拨通最近联系人里的第一个号码。

等待接通的电话提示音在这样的午夜显得格外漫长,尤其混在这股腥甜的气味中,几乎要将人逼疯,男人拿着手机的手指捏得骨节微微泛起白痕,被冷汗打湿的发丝贴在前额。

电话终于被接通了,对面的人声音一如既往地透着一股子不正经的痞气:“呦,谈老师这么晚给我打电话?稀罕啊。”

男人抬起手搭在自己脸上,掌心触到一片温热的潮湿,惊吓还未平复的声线颤抖得厉害:“你可不可以过来陪我……求求你……”

对面停顿了一下,立刻敛起语气,正色道:“地址。”

晏向辰挂断电话按灭了手里刚点燃的烟,回到办公室拎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

“你们先弄着,累了就休息,不急这一时半刻。”他把衣服套上,伸手拿起桌上的车钥匙,“我有事出去一下,要早晨没回来你们走的时候记得把门锁了,有什么新发现随时电话……算了,有事微信联系。”

赵成宇抬头往钟表上瞄了一眼,问:“这么晚了你干嘛去啊?”

“拯救世界。”晏向辰随口甩下一句,很快消失在特行大队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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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向辰按照地址找过去,门刚敲响了一声,立刻就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房子里的暖气烧得很足,但客厅的窗户大敞着,冷风呼呼地往屋里灌,冷热对流,温度倒也不算舒适。谈子渊像是感觉不到冷,身上只穿着一套单薄的纯棉家居服,圆领的,很素气的款式。

晏向辰低头看着他泛红的眼睛,问:“你怎么了?”

谈子渊有些不自在地垂眸避开他的目光,身体从门边让开,嗓音微哑:“进来吧。”

晏向辰见他不愿意说,也没多问,从他身旁过去。

刚进门就嗅到空气里那丝没散干净的味道,晏向辰敏感地皱了皱鼻子,提起的心稍稍往回放下一点——血气腥咸,不是人血。

他抬起眸子,微微眯起眼在客厅里环视了一圈。

谈子渊在身后把房门带上,从旁边的鞋柜里拿出一双新的拖鞋,放在晏向辰脚边。

“怎么开这么多灯,怕黑?”晏向辰若无其事地从亮着灯的餐厅和卧室方向收回目光,低头看到脚边的毛绒家居拖鞋,笑道,“谢谢。”

谈子渊站在鞋柜旁有些局促地搓着两根细长的手指,有点不好意思地温声说:“该是我谢谢你,打扰你休息了吧。”

“没有,这才几点。”晏向辰这话是发自肺腑的,白夜颠倒的作息已经持续了很多年了,他早就习惯了。

他蹲下换鞋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撩起眼,朝谈子渊家居裤脚下露出的一小截纤细的脚踝上瞟了一眼。

谈子渊的脚跟稍往一起并了些,他抿了下嘴唇,还是说:“谢谢。”

“客气什么。”

“喝茶吗?我刚刚烧了水。”谈子渊看着他。

晏向辰换好拖鞋,起身对他笑了一下:“都行。”

谈子渊转过身朝电视柜前走去,把刚才跳了一声的电热水壶拿下来,将刚烧开的热水倒进旁边一小只透明的茶壶里。

轻细的水流声与袅袅的茫白热气让湿冷的房间里多了些人气儿。

晏向辰走过去把客厅窗户关上,他朝窗外张望了一眼,转过身倚在窗台边,看着谈子渊氤氲在白雾中那张温柔的侧脸,佯装随意地问:“对了,你不是养了只垂耳兔吗?我能看看吗?”

谈子渊的手几不可见地抖了一下,好在茶壶口宽,水并没有洒出来,他把电热水壶放回充电底托上,艰难地扯了扯嘴角:“送给朋友养了。”

“这么舍得?”晏向辰略微挑眉,轻声笑道,“我看你整天发朋友圈晒兔,还心说你也太宝贝它了。”

谈子渊明显不想再聊这个话题,淡声道:“我没时间养,朋友喜欢,就拿去了。”

晏向辰怂了下肩,没说话。

谈子渊将茶壶端起,放在茶几中间的隔热垫上,透明茶壶里的细网茶漏中一点点渗出颜色,晕染出不均匀的春粉。

晏向辰走过来,在他旁边坐下,看着一壶水渐渐染成好看的桃色,随口问:“这是什么茶?”

谈子渊柔声跟他解释:“花果茶,里面有玫瑰和蔓越莓果干,还有些什么我忘记了。”

他说话时总是慢条斯理的,让人听着就觉得舒服。

晏向辰转过头看他,目光微顿,慢慢皱起了眉头。他看着谈子渊脖颈下那道可怖的青痕,眸色陡然暗下来。谈子渊察觉到他的眼神,不自然地缩了一下脖子,很快手腕被人一把抓起来。

晏向辰发冷的眼神有些犀利,声音里略带质问:“脖子上怎么弄得?”

谈子渊挣扎了一下手,没挣开,被他盯得心慌,只好回答:“掐的……”

“谁掐的?”晏向辰再次发问。

他近乎逼问的语气让谈子渊有些不知所措,低下头茫然地盯着自己的手,小声说:“我。”

晏向辰也低头看向他的手,停了片刻,伸出手臂把面前的人揽进怀里,握在他手腕上的手也松了下来,改为握住他的手。

晏向辰的拇指指腹在他光滑的手背上摩挲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能显得温和:“发生什么事了?”

停了好一会儿,晏向辰发觉怀里略显单薄的身体细微地颤抖起来。

“程翊说,你懂风水,会驱邪……你可不可以帮帮我……”谈子渊像是要死命抓牢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住他的手,修剪圆润的指甲几乎要掐进他手背的皮肤里,气息不稳,极力克制的声音仍是有些哽咽,“我真的快要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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