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只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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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归辰就躺在那张大床中间,他头上的纱布被换过了,脸上多了一点药水的颜色。他朝她微微转头,给了她一个温和的注视。

“你还好吗?”罗意在床边坐下来。他疲乏的眼神令她又是一阵心疼。

辛归辰从被单里伸出一只手,轻轻放在罗意的手背上,“我好多了。放心。”

他说话的时候,气息虚浮,睫毛的一张一弛也变得缓慢。她轻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顺着眉心往下,指腹停在脸颊上的红肿处。然后,她把他的衣袖往上拉起一点,立即看到他小臂上横亘着密密麻麻的细小血痕。她顿时心惊,“你身上怎么这么多伤口?!”

“没事了。”辛归辰拍了拍罗意的手背,又不知从哪拿出她送的那块刻着“平安”两个字的石头,他扯出一丝笑,“你看,你送的这块护身符我一直带着,有它在,我没事的。”

但罗意不信。她把他的手放回去,掀开了被子。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但她已经眼疾手快地撩开了他的睡衣。

他伤痕密布的腰腹,瞬间袒露无余。

那些纵横交错的血痕,几乎遍布在他腰腹所有的皮肤上,遮盖了原本完美的肌肉线条。伤口都被涂过药水,已经停止了渗血。

罗意的手猛地一抖,眼泪也跟着抖了下来。她正要把他的睡衣再往上掀开一些,却被他用力按住了。

他的眼睛发红发酸地盯着她,“别再看了。”

“我得看看你伤成什么样了……”她颤抖着,手里抓着他睡衣的一角不放。

但他的眼神和手都很坚决,仿佛怕她看见一个无法告人的秘密。

她还不肯放,也狠狠地回视他,满腔的心酸心疼都在这狠劲里了。

彼此又僵持了几秒,辛归辰说,“拜托,别看。”

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用力盯着罗意,盯得她肝肠寸断。

“好,我不看……”她终于松了手,泪珠大串大串地掉,“但你告诉我,你到底怎么受的伤?”

辛归辰的眼神溃散了一瞬,他轻声说,“抱歉,我无法跟你解释。”

难道他要告诉她,是在镜岛受的伤吗?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相信,七个小时的时间可以去镜岛一个往返。

罗意揪心地看着那张伤痕累累却依然俊美的面孔,哽咽地说,“辛博士,我记得我们约定过,彼此之间都要坦诚,不要隐瞒,也不要有秘密。”

辛归辰轻轻闭上眼,他无法解释,也难以解释。他也想坦然相对,然而,难道要给她看见自己胸口的那抹蓝色,看见他和地球人身体的微妙差别?难道要告诉她所有真相,让她陷入未知的险境中去?短短几天,在神秘信息的提示下,他去了镜岛两个来回,身体险些被撕裂,某些未知的危机已经让他开始忧惧。

良久,辛归辰又睁开眼,他看着罗意,缓缓吐出几个字:“现在,我只在乎你。”

罗意终于懂了。他在乎她,所以不敢坦然。这是他的心里话,也是他的无奈和自苦。就像她对他隐瞒那些谜团一样,他也在苦苦压抑某个秘密。她无从追问。

下一刻发生的事,并不在罗意的预计之中。

她像个孩子似的吸了吸鼻子,一把抹去脸上的眼泪。在辛归辰的注视下,她脱掉了外套和皮靴,掀开被子,躺在了他的身边。

辛归辰有些目瞪口呆,甚至惊慌失措。看着罗意无比顺畅地完成了这一套流程,他感到某件意料之外的事件将要发生了,然而他一点都没有准备。他脸上的伤痕因为心跳加速而涨得更红了。

“你……你在做什么?”辛归辰吞吞吐吐,身体僵在原处,纹丝不动。

罗意躺在旁边的枕头上,又朝辛归辰靠近了一点。但她怕碰到他的伤口,所以始终保持一点距离。

“罗意,你这样……恐怕不合适。我现在……现在还是伤员。”辛归辰话都说不通顺了,耳根也红起来。即便是受了伤,但罗意的体温和气息仍旧轻易地撩起了他血脉深处的火种。

罗意却很认真地看着他,眼里是清亮的柔软,“我只是想陪着你,靠你近一些而已。”

辛归辰把目光投向一旁,有些尴尬地“嗯”了一声。

“你以为我要做什么?”罗意问。

“我没有……”

罗意一笑,伸手拧暗了床头灯。她靠在他耳边,手心覆上他的臂弯,“辛博士,我知道你在对我隐瞒什么,但既然你不说,我也不再问了。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以后都让我陪在你身边。”她顿了顿,“不管我们各自发生了什么……即便是有不能告人的秘密,也不要妨碍我陪在你身边。”

一阵热流涌上辛归辰的胸腔,他哽咽地点点头。

“好,现在我们达成共识了,要说话算话。”罗意说完在辛归辰的眉心印上了很轻柔的一吻。

“你也答应我一件事。”辛归辰说。

“我答应你。什么事?”

“以后不要叫我辛博士,太生疏了。叫我的名字。”

“辛归辰?”

他不满,“不要连名带姓地叫。”

罗意嘴里嗫嚅了几下,才生硬地吐出两个字,“归辰……这样可以吗?”

辛归辰看着她,只以一个微笑作答。

罗意在夜里做了个梦。是个好梦。梦中她和辛归辰走在春暖花开的海岸边,他们十指相扣,无名指上的钻戒闪闪发光。梦里她一直在笑,他也笑。她在梦里便知道这是个梦。她但愿不要醒来,永远梦下去。

清晨醒来的时候,罗意发现窗外有了清淡的阳光,顺着高高的落地窗,渗过白色窗帘的经纬,绵密地铺进来。床上只有她一人。她坐起来,才发现辛归辰站在衣帽间的门口,在系一条领带。

“你醒了?”他转头给她一个倜傥无限的笑容。

罗意发现他脸上的瘀痕竟已消失大半,绷带也除去了,他目光里的锐利深邃也恢复如常。她穿好鞋子,披上外套,走到他旁边,不可置信地摸摸他的额头,“你的伤口,居然好得这么快……”

“我昨晚就告诉你,根本不用担心。”

她又拉起他的衣袖,发现手臂上那些密布的血痕也褪色了不少。“谢天谢地,好多了。”她长舒一口气,转念又问,“不过,你怎么这么快就能恢复?”

辛归辰扣上西服的最后一颗扣子,看罗意一眼,“因为有特效药。”

“特效药?昨晚露丝帮你涂的那个药水吗?”

“对。”

罗意满腹狐疑地问,“什么特效药这么厉害?”

辛归辰从衣柜里取下大衣外套,从容答道,“细胞再生修复原液。”这是他临时起意胡编的一个药名。他总不能告诉她,因为体内有机制完备的能量电池和细胞更替系统,可以确保细胞快速再生,恒久健康强壮。

罗意叹道,“这么厉害的药,都没听说过……是黑科技吗?”

“是国外的一个朋友研发的成果,还没有上市。”辛归辰一本正经地敷衍。

罗意一边打量辛归辰的脸,一边点头,“不管怎么样,这张英俊的脸不会毁容了,还会是一个完美的辛博士。”

“没错。”辛归辰对这个赞美表示认同,接着又轻轻皱眉,“不过,昨晚你答应过我,叫我名字的。”

罗意愣了愣,勉强叫了两个字:“归辰。”

辛归辰终于满意。他理了理大衣外套的领子,对着罗意轻轻一笑,眉梢眼角是暗藏火花、魅力十足的弧度。

这个笑容忽地击入罗意的心底,她几乎吓了一跳。一向冰山扑克脸的辛博士,以往即便笑起来,也是内敛克制的,此刻他是怎么了?眼里居然笑出了星光。

如此波光潋滟的笑容,简直空前绝后。

辛归辰见罗意不说话,只是出神地看着他,她脸上有半分惊讶,半分痴懵。于是他伸手环住她的腰,在她额角落下一吻,幽幽地说,“昨天的事情很抱歉,让你担心了。我答应你,以后都会让你放心。”

罗意明白过来,他那个波光潋滟的笑容,是在宽她的心。她心里发热,轻轻抵在他胸前,不敢用力抱他,生怕弄痛了他的伤口。但他的手臂却紧了紧,将她牢牢贴在自己怀里。

她听见他的心跳,浑厚有力,坚实强健。她从未觉得有一种声音比他的心跳更动人。如今所有的秘密、危机都无关紧要了,只要有他在,她的世界就是完整的。“归辰,谢谢你在我身边。”

辛归辰吻了吻罗意的额头,他真庆幸自己能够从镜岛生还归来,昨天受伤的时候他就一直在后怕,万一再也见不到她该怎么办。

门口的智能语音传来露丝的声音:“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良宵。希望二位度过了一个理想的夜晚。现在请洗漱更衣,下楼用早餐。谢谢。”

辛归辰看着一脸诧异的罗意,解释说,“露丝的系统里有唐诗宋词大全,她有时候会自由发挥。”

罗意有点哭笑不得,“露丝的文学素养……还挺不错。”在辛归辰这座宅子里,她见识到了超越想象的一些黑科技,露丝和杰克更是令她大开眼界的高度人工智能,这两位人工智能甚至连幽默感都有了。

下到一楼,罗意才发觉自己低估了两位机器人管家的人工智能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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