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钟博林看到照片，立刻倒抽了一口凉气。
照片依然是用拍立得照的，但这回罗教授出现在相片的中景处，是全身照，那个模糊的蓝色身影只有一小点，依然在相片右下角。
钟博林不可思议地说，“小意，你的意思是，这是第三个人拿着拍立得，帮你爸爸拍的？”
“对。因为当时我们家的拍立得，根本没办法定时拍照。只能手持操作。”
一阵寒意漫上了钟博林的心口，他看着罗意，“小意，我想拿这两张照片去找图像所的同学处理一下，看能不能提高一点清晰度，或者至少弄清楚那个灰蓝色身影的人到底是谁。”
罗意点点头，“我跟你一起去。”
他们去了理工大图像所，在学院门口等了一个小时，才等来了钟博林的同学蒋杰。
蒋杰半开玩笑地跟钟博林抱怨，“有什么事那么急？周末把我叫来加班。”
“很急的事。请你帮忙看看两张照片。”
蒋杰接过那两张照片，一眼认出了照片里的罗教授，他不禁感到心惊。他收起刚才的打趣态度，“这是在哪儿拍的照片？”
“镜岛。”钟博林毫无隐瞒。
蒋杰又是一惊，随即意识到照片的重要程度。他问，“需要我做什么？”
“帮我看看那个穿灰蓝色衣服的人，看能不能识别出是谁。”
“我试试看。”
蒋杰没费多少时间，就把那个灰蓝色身影的人从照片里提取出来，几番操作过后，他把平板电脑里的图片递给钟博林和罗意，“抱歉，只能处理到这种程度了。”
罗意看着照片里的人，仔细辨认了一下，不由得脊背发冷——竟然是冯仙姑？！十几年前她怎么会出现在镜岛？
钟博林看罗意的眼睛惊愕地瞪大，然后凝住，他问，“小意，你认识这个人吗？”
罗意没答话，径直问蒋杰，“请问可不可以把这张图发到我手机里？”
“当然没问题。”蒋杰打开蓝牙，将图片发给了罗意。
“谢谢你，蒋师兄。”罗意收好手机，匆忙往外走，她边走边说，“博林，现在能不能马上送我去一个地方？我上车再跟你解释！”
“好。”钟博林说完拍了拍蒋杰的肩膀，“谢谢你哥们儿，今天多亏你了。”
蒋杰望着他们二人的背影，想起被镜岛吞没的包括罗教授在内的八十九位科学家。他想，也许困扰物理学界的世纪谜团终有揭开谜底的一天吧。
钟博林的车子开出理工大校园后，他问罗意，“小意，你是不是有头绪了？”
罗意出神地看着手机屏幕里那张相片，喃喃地说，“那个穿灰蓝色衣服的人，我认识她。”
“你认识？”
“我认识……真没想到是她。我以为她只是一个算命的神婆……”
“算命的？！”钟博林更费解了。
罗意深吸一口气，“所以我要赶紧去找她问问清楚。”
冯仙姑，镜岛，罗意从来没有把这两者联系在一起，她一直以为，冯仙姑真的是能够未卜先知的卖卜人，现在看来，冯仙姑也许是解开谜团的关键。
抵达冯仙姑所在的城中村时，天空飘起了小雨。罗意让钟博林在车里等，她一个人进了那栋青苔遍生的旧楼。
罗意敲了敲冯仙姑的家门，“请问冯女士在吗？”
门从里面开了，这一次没有布帘，冯仙姑站在门内，对罗意浅浅一笑，“你来了。”
罗意微怔，她看着面前的冯仙姑，头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清冯仙姑的眼睛，那对黝黑瞳孔的深处，写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冯仙姑请罗意坐。她似乎知道罗意的来意，眼光狡黠而平静。
罗意拿出那张照片，指着父亲身后那个灰蓝色的身影，“冯女士，请问照片里这个人是你吗？”
冯仙姑看了一眼，没回答，起身去了厨房。一分钟后她折回来，把一个茶杯放在了罗意面前，“这是毛尖，是我来地球之后最喜欢喝的饮料。”
罗意心头重重一颤，她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这位冯仙姑，呆愣半晌，才说，“冯女士……您……是不是来自WT5330星？”
冯仙姑点点头，“我本来想继续隐瞒下去的，但当你发现那张照片的时候，我就知道，已经瞒不住了。”
罗意惊愕地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
冯仙姑继续说，“想必，关于辛归辰的全部，你都已经知道了。而我，跟他来自同一颗星。”
罗意立刻猜到了，她问，“你们都是被‘入侵者’计划送来地球的吗？”
“没错。”冯仙姑望向窗外，感慨地说，“当时在镜岛，是你父亲救了我。”
“我父亲？”
“‘入侵者’计划在二十年前就启动了，直到十六年前，他们才打通了前往地球的穿梭通道，而这个通道，就在镜岛。”
“他们……是谁？黎定安？”
冯仙姑看了罗意一眼，点点头，“黎定安是‘入侵者’计划的核心人物。而我跟辛归辰，是他们选择的所谓‘前锋’，也就是先行来地球的探路者。十六年前的那天，我意外来到了地球镜岛，当时我在岛上过了三天，没有发现回去的通道。后来我才知道，自己穿梭到了异时空。”
“那您又怎么会遇到我父亲？”罗意问。
“由于黎定安他们打通前往地球的穿梭通道，引起了磁场畸变，镜岛的畸变持续了三天，那时你父亲刚好在镜岛对岸考察，他发现了镜岛的磁场畸变，于是就登岛了。”
“他……一个人去的吗？”
“对，一个人。他登岛后，用拍立得拍下了很多镜岛的环境照片，也对镜岛开展了磁场检测，但他并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
罗意取出第二张照片递给冯仙姑，“冯女士，您再看看这张照片，这张照片里，显然有其他人帮我父亲拍了照。您当时应该看到了，还记得是谁吗？”
冯仙姑拿着照片端详了一下，眉头皱起又舒展开，“我知道。这个人就是黎定安。”
“什么？”
“黎定安。”
“黎定安？！”罗意不可置信地惊叹，“我爸竟然见过黎定安……”
“当时黎定安谎称自己是游客，而你父亲真的相信了。黎定安是在我抵达镜岛的第二天出现的。他向我传达了‘入侵者’计划的全部内容，要求我在地球做好配合。”
“那您答应了吗？”
“我当然没答应。WT5330星的人们，大多数都是崇尚正义的，‘入侵者’计划只是一小撮邪恶分子的幻想。他们挑选了体能和智慧最杰出的人，先行送往地球，作为‘先锋’。我拒绝了黎定安，他想除掉我，就在他出手的时候，你父亲发现了，救了我。”
罗意越听越感到不可思议，“我父亲？他根本没能力对抗你们WT5330星的人，尤其是黎定安。你们不是有超能力的吗？”
冯仙姑继续解释，“当时很巧的是，由于空间穿梭通道并不稳定，刚好出现了一个细微的扰动。黎定安正准备朝我开枪，你父亲在不远处喊了一声，分散了他的注意，也导致他忽略了那个小扰动。黎定安所在的位置，是定位点，于是他就被送回了WT5330星。”
“黎定安被送了回去，冯女士您留下了？”
“可能是天意吧。我留在地球，隐姓埋名生活到现在。”冯仙姑微微一笑，喝了一口茶，继续说，“在黎定安被送回去以后，穿梭通道中断了。这一断就是将近十年。直到七年前，通道再次被建立起来。黎定安就又来了地球。但穿梭通道非常不稳定，所以他一直在想办法让通道稳定下来。”
“通道一旦稳定，会有什么后果？”罗意问出这话的时候，心里已经隐隐有答案。
冯仙姑叹息，“通道一旦稳定，就意味着地球现有的文明可能会被代替，无数生命将会湮灭。”
“万幸，他没有得逞……”罗意喃喃地说，“那黎定安再次来地球后，没有再找您？”
“当时我已经改名换姓，深居简出，从不使用超能力，所以他并没发现过我的存在。”
罗意忽然有了一个猜测，“冯女士，您留在地球，就是为了帮助我父亲得出镜岛环境的那份数据吧？”
冯仙姑惊讶地看着罗意，“你很聪明。确实是这样。”
罗意顿了顿，站起来给冯仙姑鞠了一躬，“谢谢您为地球文明所做的一切。那份数据，最后帮助辛归辰切断了镜岛的穿梭通道，保住了地球环境和人类文明。”
“我所做的，远不及你父亲付出的一切。他一个人秘密研究了许多年，我只是提供了我所掌握的技术和数据。你父亲，他是真正的英雄。”冯仙姑说起罗书元，话音里都是敬佩。
罗意心头一酸，她终于明白父亲的用心良苦，直到七年前远赴镜岛时，才用加密的方式把秘密传达出去。他守口如瓶近十年，独自吞下这份深广的秘密，保护了所有不知情的科学家。
冯仙姑起身拿来水壶给罗意添茶水，尽管罗意的那杯茶一口都没动。她将茶杯倒空，再斟满新茶，又问，“罗意，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罗意捧着茶杯，静静看着小片茶叶浮浮沉沉，她的心里仿佛被什么撑开了，满心滞涨。
冯仙姑轻轻握住罗意的手，“你应该为你父亲感到骄傲。”
罗意抬眼，忽然问，“冯仙姑，我知道在辛归辰到达地球的时候，地球上原来的辛归辰恰巧在前往镜岛考察后消失，这其中有联系吗？”
“这纯粹是巧合。”
“那您呢？地球上的另一个冯仙姑，她还在吗？”
冯仙姑取出一个平板电脑，打开相册递给罗意，“你可以看看这上面的两张照片，他们一个是黎定安，一个是何一紫。”
罗意盯着那两张照片，照片里的黎定安与她所见过的黎定安相貌完全相同，但眼神却很不一样。另一张照片里，何一紫长着跟冯仙姑别无二致的脸，却有截然不同的气质。
冯仙姑说，“地球上的另一个我，也就是何一紫，现在已经移居国外，所以我才可以在这里隐居。”
“那地球上原来的黎定安呢？”
冯仙姑一声叹息，“他失踪了。那是个很残忍的故事。原来那位黎定安的前女友，到现在都还期盼着他回心转意，但她却不知道，她爱的人早已不是原来那个人。”
罗意有些不忍，“原来那位黎定安……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冯仙姑放下手里的茶杯，轻声说，“骸骨无存。”
罗意一阵揪心，这是黎定安的做派，阴狠手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还有其他疑问吗？”冯仙姑看向罗意。
罗意想了想，又说，“冯女士，我们都知道平行宇宙是一定存在的。这意味着有无数个地球，无数个辛归辰。但是为什么地球上的辛归辰是普通人，而WT5330星的辛归辰却有超能力？或者说，地球上的人是普通人，而WT5330星的人却基本上都有超能力？”
冯仙姑淡淡一笑，将水壶隔空送到罗意面前，在罗意的茶杯里续上开水，然后又将水壶收回去。
做完这一切，冯仙姑说，“罗意，刚刚你看到的隔空移物，你认为是超能力，但我要告诉你，这并不是超能力，而是我稍稍改变了小范围的空间曲率，让水壶顺着曲率完成它的运动。这只是科学理论和技术实践发展到一定程度，人所掌握的技能。就像你们学会开车，学会编程一样。”
“这太不一样了……”罗意仍感到不可置信。
“没有什么不一样。我们的地球，跟你们的地球，在一百年前并没有区别。但大约六十年前，我们有过一场科技大爆炸。我们的文明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改变的。你看到的所谓‘超能力’，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罗意茫茫然点头，“也就是说，未来，WT5330星和地球会越来越不一样。”
“你说的没错。”冯仙姑说着又是一声叹息，“文明过度发达的后果，就是暗战和侵略。原本他们想要入侵的还不是你们地球，而是我们自己那个银河系里的另一个星球，但那个星球环境并不太好，他们最终还是锁定了你们的地球。”
“他们最后还是失败了。”罗意感慨。
这时窗外的雨停了，阳光照进来，又暖又亮，几乎有了初夏的样子。
钟博林发来消息：小意，还顺利吗？需不需要我来接你？
他这是在担心。
罗意将那个平板电脑交还给冯仙姑，站起来，“冯女士，真的特别感谢您。您的身份，我一定会永远保密。”
冯仙姑也站起身，“谢谢。我会一直住在这里，你可以随时来找我。当然，仅限你自己一个人。”
罗意轻轻颔首，道了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