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狠,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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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面上几乎所有的励志类书籍都会提到一种理论——人应该对自己狠一点,生活才会对你好一点,只有足够强大,才不会被人践踏。

那么,一个人究竟该对自己狠到什么地步?

若要让此刻的顾涟漪回答,那么答案是‘不死不休’……

当一只沾满了粘稠尸油的毛笔即将点上她汗湿的额头,顾涟漪倏地将两手从身后抬高至极限,然后右手迅速拽住锁链,发狠向上扯。

清晰的咔哒声响,两臂自后举绕到身前,代价是脱臼的左肩关节。

詹瑶心神俱震,仿佛整个灵魂都在战栗,她想象不到那是怎么样强悍的意志,才能驱使身体做出有违本能的自残动作。

并且,一声不吭。

生生卸掉自己的关节,詹瑶想象不到那是怎样的剧痛。

不知是灯光的晕染,还是眼中泪意迷离,詹瑶看着挡在她身前的顾涟漪,忽然就很陌生,这个人跟她平生遇到的任何人都不同。

真是个矛盾的人,外表青春洋溢,内里老气横秋,看着柔弱骄矜,实则爆发力超强。

忽然意识到,这是自己人生中第一次遭遇绑架囚禁,会急切、会焦虑,但并不曾崩溃放弃。

究其原因,是这么个里外不一的小女生,自始至终默默充当着保护者的角色。

在这个许诺即为了背叛的世道里,顾涟漪彻底的践行着曾许下的承诺——无论如何,护她周全。

即使奋不顾身,即使肝脑涂地。

泪意婆娑,詹瑶抬头看着顾涟漪垂着一边胳膊,抬手将那装神弄鬼的老头砸懵,然后迅速蹲低身子,用左脚将人形烛台勾过来,拔掉蜡烛,并在那紫袍男人冲过来时,将烛台长刺插进紫袍男人前胸。

男人跌倒在地,剧烈的呛咳喷出一口鲜血,一手紧握着身体外的烛台主体,不敢拔出来。

那老头跌爬在地上,神志清醒少许,察觉失态已经完全失控,在原地扑腾着四肢,语焉不详的呼救。

有能力救他的,唯有尚能直立的两个打手,但他们似乎已经吓傻了,闻言只是怔楞的杵着,并不应声上前。

顾涟漪抬起眼皮,淡淡了飘过去一眼,见他们煞白着脸色,隐隐后退,便先蹲低了身子,只是她并没有先处理脚踝处的麻绳,而是单手将固定在桌腿上的那头解开,拎着,走回到老头身边。

将绳子末端丢在地上,她俯下身来,抓住老头后脑勺的头发,拉高他圆滚滚的脑袋,然后狠狠的敲下去。

……

“锁着。”詹青云扳了扳防盗门把手。

刚刚赶来汇合的陈莽立刻回头朝后面人道:“去找破拆工具。”

咔哒,嘭!

震耳欲聋的一声枪响在这幽暗的地下通道里冲撞,陈莽迅速回头,正看见连峥握枪的手垂下,抬起长腿,一脚踹开面前画满诡异字符的防盗门。

……

连峥看着眼前场景,目光有片刻的凝滞。

排山倒海的心疼,那感觉像是有只手穿过胸前皮肉,直接捏住他心脏,禁止跳动。

满目血色中,她穿着诡魅又颓靡的黑纱礼裙,里面的衣服被血染透,差一点就看不清本来颜色,白皙如玉的四肢上尽是斑驳血痕,脸上也就喷溅的鲜血,不知是谁的。

连峥长腿迈开,朝她走去。

这过程中,她身后不远处的詹瑶挣扎着喊詹青云,放声痛哭,累积的恐惧和委屈倾泻而出。

反观他的小丫头,竟像是看不到他,或者说,是看不到任何人,只是一味的揪着一颗脑袋,机械的,一下一下的往地上狠敲。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中等大小的屋子里涌入几十个人,头骨撞击地砖的声音,压过纷乱的脚步声,压过那两个打手的求饶声,压过詹瑶的哭声,钻进在场所有人的耳里。

有人上前低声汇报:“连爷,我们在里面房间还发现了十个人,看刺青是台南帮的,都是重伤,不过都留了口气儿。”

陈莽看着地中央的顾涟漪,小女孩儿根本像是在血池子里泡过,他心里尚且难受,猜想连爷此刻一定无暇他顾,便对那汇报的手下交代几句,指挥大伙儿做事。

视线从顾涟漪身上移开那十个苟延残喘的伴随着老头的大声呻吟。

连峥单膝跪地,俯身在顾涟漪身边,轻声唤道:“小涟漪——”

顾涟漪没有任何反应,依然在揪着男人往地上敲,有黏腻的血浆拉着丝落到地上,那张脸早已看不清样貌。

眼中的心疼像是要溢出来,连峥用更轻柔的声音说话,“小涟漪,你看看我——”

他的声线依旧动听,那里面杂糅了很多情绪,顾涟漪右手的动作一顿,数秒后才缓缓抬头。

大眼睛怔怔的望着面前的人,似是在脑海中搜索一遍才认出这人是谁,“小峥哥哥——”

她声线依旧好听,只是这好听的感受远不及那语调中的不确定。

心底的疼痛几乎将连峥溺毙,最喜欢的一个称呼,此刻却像是小刀子般嗖嗖的刺进他身体,游走在四肢百骸。

连峥想立刻把她搂进怀里,可抬起的手不知道往哪摆,愧疚,又怕不小心碰到她已有的伤口。

她慢慢的松开手,老头脸凿在地面,最后这一声痛吟细弱蚊蚋。

“你来了。”如释重负的一声叹息,她笑了,连峥的眼眶却明显红了一下,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对不起,我来晚了。”

这份愧疚太过深浓,顾涟漪眨眨眼,反过来试图用幽默来安慰他:“路上是不是堵车?怨我,太能耐,动作也太快,早知道给你们留下点儿表现的机会。”

他看着她,低低的声音重复着:“对不起——”

她笑着笑着,嗓子眼发紧,眼眶也红了,好在她及时克制住,只容许眼球微湿。

被解开的詹瑶暂时哭够了,她抹了抹眼泪,连滚带爬的跑过来,扑跪在顾涟漪身边,“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很疼啊?!”

“连峥,得快点儿送她去医院。”詹青云掏出电话联系周呈。

“是啊,怎么着也得止血,还得把卸掉的肩关节复位。”

詹瑶带着浓重鼻音的话落在周围几人耳里,众人皆是震惊的望着那还在倩笑的女孩儿。

到底是这女孩本身就没有痛觉,还是太能忍?

脱臼的疼都能一声不吭,甚至还能笑出来安慰别人?

连峥瞳孔紧缩,小心翼翼绕到另一侧,很缓慢的把她打横抱起,稳稳的搂着,说不出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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