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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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翻酒倾, 纱幔破落,房间内叮叮咣咣一片混乱,甘呈身上蒙着层层叠叠粉色薄纱,靠在柱子上咳得说不出话来。

“小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你说什么?”顾明珠猝不及防被她推开,正龇牙咧嘴要过来扶她, 就听见她气都喘不匀地艰难发声, 一时间没听清楚, 正要靠近了侧耳仔细听, 身后却猛地传来巨大的拉力, 带着灵力的排斥气息一下子把他从甘呈身边拽开。

少年面容冷肃,沉着脸扶住咳得身体摇摇晃晃的师父,一手在她背后力道适中地拍抚,待她咳嗽的动静渐缓便要带人离开。

从头到尾被无视的顾明珠抱臂挡在他身前,剑眉微挑,“我说谁呢, 怎么, 连师父都要管?”

“让开。”重卿冷冷看他, 手中一柄长剑蓦然显形,剑锋一转杀意迸发。

一只手按上他的手臂, 薄薄衣衫覆盖下的手臂反射性地绷得更紧, 却只听她轻声劝阻,声音咳得发哑,“小卿……”

愤愤地低头看了一眼半拢在怀里的人,重卿不甘心地抿唇, 长剑收起,以气劲震开他,“让开。”

“哎,你这小子……”顾明珠刚要挽袖子追上去,就看见前面的甘呈微微回头,对他摇了摇头,他愣了一下,这才重新抄起胳膊,轻哼,“你还真是……就不怕哪天被徒弟欺负到头上来。”

他苦恼地揉了揉眼睛,长舒了一口气。

甘呈听他在身后嘟嘟囔囔着可惜了好酒,无奈地一笑,而后垂着头飞快地思索着如何跟重卿解释——

都被看见了,喝花酒这种事情也没办法解释了吧!

甘呈心如死灰,亏她还想着把两个徒弟教育好不要*重蹈覆辙呢,现在可好,以前的路不走了,倒是快要被她引上另一条邪路,万一两个徒弟到最后变成了花街柳巷的常客可怎么办哟!

她出神地思索着,思路越发散越远,身子却忽地腾空而起,吓得她一把抓紧了身边的胳膊,心跳加速得不得了,直到稳稳当当地踩在瓦片上这才反应过来……她现在会飞啊!

这么多年的修真意识全喂狗了!甘呈拍拍太阳穴让自己被泡酒的大脑醒一下,转头就看见重卿在离她极近的身侧,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动作飞快地松开自己抓着他胳膊的手指,甘呈若无其事地打哈哈,“这么晚小卿你怎么还在外面?”

重卿负手而立,一手背在身后轻轻摩挲着她之前触碰过的皮肤,原本烦躁的心情竟然被安抚了不少,他深吸一口气,“那师父又为何不休息,反而是在花街柳巷跟……那个男人喝花酒?”

“……意外,多年不见,遇见了便小聚一番,这个时候酒家也都打烊了,没什么选择才去了那里。”

不动声色地面瘫着,甘呈莫名有些心虚。

不对不对,她心虚什么啊。

他眼眸低垂,“为何不明天再请,我们在长瀚城又不是只待这一天,有什么好错过的。”

听着他低低的,类似抱怨又像委屈的声音,甘呈心里露出一个带泪的微笑,这时候就要搬出刚才某人的名言了。

“……人生得意须尽欢,管他明天不明天,哈,哈哈。”

救命!现在这气氛是怎么回事,她快要被尴尬死了!

重卿默然,师父现在……似乎有些活泼过头了。

“师父既然想喝酒,说一声便是。”重卿拉着她坐下,脚边不知何时多了几坛酒,他拎起一坛拍开,递到甘呈面前,“徒儿陪你喝。”

浓郁香醇的酒香扑面而来,甘呈嗅了嗅洋溢在空气中的烈味,眉头微蹙,语重心长地劝他,“你还小,不能熬夜、喝这么烈的酒,对身体不好。”

重卿暗沉如夜色的瞳仁幽幽地看她,轻声道,“原来师父还是把我当成小孩子吗?”他缓缓倾身凑近,在她耳畔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薄唇开合间有几缕热气沾染上微凉的肌肤,“之前跟师父说的,男子十四便可以娶亲成婚,原来师父根本没在意吗?”

甘呈后脑一麻,那吐息带来的一丝热意挟着酥·痒在被美酒麻痹过的身体和意识里转着圈儿,极不安分,她眨眨眼,犹豫三秒。

“在意的。”

他在她耳边轻笑,少年清亮的声音被刻意压低,“而且我也不止十四,师父也忘了吗?”

这小魔王刚破壳的时候脑子不清楚,其实原本就已经十几岁了啊……甘呈愈发冷静地点点头,强调,“没忘,怎么能忘呢。”

其实早在他举着短胳膊要抱抱的时候就忘了啊!但是坚决不能说!

抿抿唇,甘呈十分正经地保持着酒后的意识清醒。

看着师父一本正经地强调记着自己,脸颊还晕着粉红,重卿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还未来得及定型,就听见她转过脸,小心翼翼的语调遮不住眼里浮动的光亮,“小卿啊……你是想找道侣了吗?”

笑容渐渐凝固。

甘呈认真想了想,重卿为什么会生气呢?就好像小时候父母不让吃第二个冰淇淋,但是小孩子却发现他们背着他偷偷吃美味的甜滋滋的冰激凌一样,那么其实小卿也是想去花楼见识见识?四舍五入一下就是青春期到了想找道侣了嘛。她抿抿唇,又晃了晃头脑中奇奇怪怪的想法,尽量委婉地劝道:“其实那些花魁的名头都是包装出来的,隐宗那么多师姐师妹你一定能找到喜欢的人,而且你真正的模样俊美无俦,追求道侣也没什么难度。”

笑容渐渐消失。

“不过要是人家有喜欢的人了可以公平竞争,要是有了道侣……唔,这墙角就不要挖了,不厚道。”

有点小兴奋的甘呈认真地思考着徒弟的道侣问题。

重卿深吸一口气,拎起酒坛子倒了杯酒,眯眼看她接过抿了一口,忽地发问,“师父的意思是,只要喜欢就可以去追求?”

“嗯啊。”

“倘若身份有差呢?”

“在真爱面前一切都不是事儿。”

“若是她不喜我呢?”

“怎么可能,”姿态潇洒地饮下一杯酒,甘呈随意地摆了摆手,“我徒弟哪有人不喜欢的,不过人家要真的不喜欢,你也不能继续纠缠。”

重卿不动声色地倒酒,“可是她不喜我,我很伤心。”

“那有什么,还有为师喜欢你啊。”

为师喜欢你。

喜欢他……重卿刚觉心中泛出一点甜味来,就听她掰着手指一个一个继续数,“还有子君、你师叔、你师姐师妹、你师兄师弟,都喜欢你啊!”

倒酒的手一抖又重新稳住,重卿递过满满的酒杯,看她愈来愈快地一饮而尽,两颊酡红愈发晕开,染了眼角醉意,眸中水雾略显迷离,一层一层泛起叠乱,银色的月光便再次洒下来,落入干净通透的眼底,像是洞天之中未经尘世风霜的清澈湖泊,悄然胧上一层薄雾。他压抑下亲吻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的欲·望,猛地拿起酒坛仰头饮酒。

清冽的酒水入喉,他轻咳两声,洒落的酒液顺着脖颈滑落入衣领,甘呈往他那边倾了倾身体,翻手凭空取出纯白丝帕一边笑一边给他擦酒,“小小年纪就借酒消愁,长大了可怎么得了。”

“我不是借酒消愁,我……”重卿话音一顿,想了想似乎没什么词语可以拿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我只为你喝酒。

把丝帕塞他手里,甘呈拿过酒坛给自己倒酒,红着脸颊眯着眼睛看天边的月亮,“没事,现在喝酒我又不罚你。”

可是我却想罚你。

重卿眸光深深地看着她的侧颜,一手将她搭落在肩上的青色发带撩了下去,手指按着她的肩膀微微用力,独一无二的淡青色法衣在他指尖下凹下几个小坑。

他犹豫一下,“师父有道侣吗?”

“没啊,”甘呈讶异地挑眉,眼尾泛红眼神迷离,她端稳酒杯轻呵一声,“我除了闭关就是闭关,哪里来的道侣。”她单手撑着瓦片要起身,一个踉跄不小心将一个空酒坛踢翻。

空酒坛在瓦片上骨碌碌滚动几圈掉了下去,在暗夜中发出一声闷闷的破碎声。

甘呈勉强立起身,踮起脚尖,探着身子伸长脖颈去看漆黑一片的地面,听见酒坛碎裂的声音之后嘿嘿地笑了,她笑得纯粹,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脚一翘将另一个空坛子踢了下去。

啪!

啪!

几个空坛子都没躲过她的魔脚,她看着空无一物的脚下瘪瘪嘴,摇摇晃晃地朝着重卿那边走过去,看着几个完好的酒坛歪歪头露出愉悦的笑容,却没控制好力道,踹翻未开封酒坛的同时一个趔趄往后仰倒,也不反应,懒懒地闭上眼任由自己坠落。

……魔域的酒果然烈得多。

动作迅速又轻缓地将醉酒的青衣师父揽进怀里,重卿一时间不知道手脚该如何处置,倒是甘呈,倒进他怀里还不安分地蹭了蹭,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

身子猛地一僵,根本没喝几杯酒的少年脸腾地红了,原本的愤懑早在和师父独处、看她啜饮美酒的时候远远地抛到脑后。

虽……虽是有千万种这样那样的大胆想法,但等到师父真的毫无防备地在自己怀里的时候,大脑却是霎时间一片空白,掩在青色衣摆下的手指尖微微发颤,这个曾经狠厉果断满心仇恨的魔域少主,师父的乖徒弟,一时间连头发丝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

咽了咽口水,重卿试探地轻喊了两声:“师父?师父?”

“……甘呈?”

啪!胸口突地挨了一巴掌,快被睡意淹没的师父大人抬起头幽幽地看他,“小崽子喊什么呢。”

“……师父。”小崽子乖乖应道,“师父还好吗?”

“我没醉。”甘呈闭上眼,脸贴着胸膛往他身上不安分地钻了钻。

……那就是醉了,重卿挥手将幸存的两坛酒收了起来,让她打翻也没什么事,倒是下次说不定还得用这个。

他轻咳一声,眼神略过怀中人四处乱飘,过了好一会儿才敢把视线定在她宽大的袖子一角上。

“师父之前也没道侣是吗?”

“没有没有!”

重卿紧张地又咽了咽口水,觉得喉头快要崩断了,“那师父想要什么样的道侣?”

“道侣?”怀里的人先是轻轻地重复了一遍,正当重卿满怀期待地等待的时候,突然笑了起来,笑声愈来愈大到最后整个人都蜷在他怀里笑到颤抖。

重卿一头雾水,这个问题很好笑吗?他那么认真来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要道侣啦!道侣又没用,而且又带不回去!”

“带回去哪儿?”

“跟你说你也不懂,愚蠢的小魔王。”

“……”重卿低头贴近她的耳畔,“那师父喜欢我吗?”

“唔?”

“甘呈,喜欢重卿吗?”

“我……”甘呈艰难地睁开眼睛,看着离自己极近的七八张少年面庞,手指游移目光迷茫,“哪个是重卿……”

期待的忐忑心情被迷茫的眼神利落打断,重卿喉头仿佛哽了一口血,他喉结微动,猛地低头叼住她的手指,虎牙恨恨地碾咬着柔软的指尖,声音含糊,“这个。”

甘呈恍然大悟,她一把抽出手指顺手在他脸上蹭掉口水,然后两只手一起捧住了他的脸,痴痴地目不转睛地看了几秒,语气肯定,“喜欢,”

纤细手指捏起两颊软肉,“特好看特喜欢。”

“越看越喜欢……你不要靠这么近,好黑啊,”甘呈耷拉着眼,推了推面前笼下来的阴影,“太近了……你睫毛不要碰到我,鼻子拿过去……唔!”

终是……忍不住。

忍不住了。

这样的师父。

心脏咚咚咚咚地飞快跳动,少年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激动地屏住了呼吸,颤抖着将沾了酒液而湿润的双唇轻轻印在怀中人光洁的额头上。

他僭越了。

唇瓣泛起粉色,缓慢啄吻着向下。

但绝不后悔。

双唇浅浅覆压上她的,混杂着清冽酒香与温和的草木香,使她温软湿润的唇瓣微微变形,两个人的唇瓣因为压力而紧密贴合在一起,呼吸交织,热切温存。

磨蹭。

轻舔。

含吮。

碾咬。

小心翼翼,不可自拔。

长睫微微颤动,重卿护着怀里不安分挣扎的某人,近乎虔诚地尝着渴盼已久的滋味。

虽然在看到那番情境时确实有把师父灌醉带走的想法,但冷静下来之后他却犹豫了,师父本性洒脱不受约束,若是就这么强迫性地一走了之必会恨他入骨,若是使用强硬手段,甚至会有更不愿看到的情况,如果是那样……倒不如先缓缓再做图谋。

不过就像好友封幽诃说的那样,到嘴边的肉又岂有不吃的道理。

就、就算不会吃,也不能放过……他可以学啊。

“唔……不听话……咬我……”甘呈喘过一口气,脸色涨红,有气无力地挣扎着,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使不上力,只徒劳地拍着脊背的弧度,“重卿……唔……”

“师父若是不愿,咬我一口也可。”重卿声音低哑,红着脸在她耳边轻笑,震的她浑身一麻。

酥·麻之余,脑子里一团浆糊的师父听了觉得很有道理,立马抬头咬了回去,结结实实地啃在了他唇上,重卿还未来得及欺负回去,就听她咯咯地笑了。

“哈哈哈哈,跟只鸭子一样哈哈哈哈哈……”

气氛正好,就这么被她的笑声打断了,重卿气结,恼羞得就要俯身堵住那张喋喋的嘴,却被甘呈敏锐地发现,猛地偏头躲了过去,她冷哼一声下巴微抬,搭在他背上的右手高高扬起,无数片厚重的青瓦伴随着青色的衣袖围绕着两人在空中缓缓飘起。

灵力鼓荡,十面埋伏。

细白的手指一勾,悬浮的蓄势待发的青瓦便朝着身上的某人精准地砸了过来。

重卿依着直觉躲过了一片,却躲不过虎视眈眈的其余瓦片,又怕误伤到迷迷糊糊的师父,一来二去分分钟变成了一个破烂瓦堆。

甘呈踩在青瓦堆之上,墨发飞散,嫣红湿润的唇瓣弯了弯,气势汹汹地叉腰,“小魔崽出息了,连师父都敢骗,差点被你咬回去。”

紧接着仰头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还好我机智!”

说完眼一闭带着微笑直挺挺地往下倒去。

灰头土脸的重卿顶着一片青瓦接住了陷入沉沉睡眠的师父大人,他听着怀里安静的平稳的呼吸,又晃晃脑袋甩掉头上的瓦片,顿觉沧桑。

师父你开心就好。

……

元子君立在房间门口,笃笃笃地敲着门。

“师弟?师弟?”敲了两遍,屋内却没有任何反应,元子君心里正嘀咕发生了什么事,就听见隔壁房间的门吱呀一声打开,重卿从里面探出头来,“什么事?”

“你怎么在师父房间?”

重卿回头看了看屏风后熟睡的身影,摇头,“师父昨天喝醉了,多睡了一会儿。”

元子君惊奇,甘呈当初可是喝了一整壶明月意都没有半分异样的人,这是喝了多少才会喝醉啊,他犹豫了一下,“那早饭怎么办?”

“你们先用,等师父起了我服侍她。”

元子君点头,“也好,那之后我便和仲北一起去看看。”

“嗯,”重卿刚要回房,却注意到楼下大厅里刚刚进来的某人,脚步一转,“我和你们一起吧。”

“也好,”元子君边走便说道,“昨晚师父是和谁一起喝酒的啊?竟然能把师父喝醉。”

重卿看着楼下某个马尾高挑笑意痞然的男子,“顾明珠。”他说完又转头很严肃地对元子君说道,“师兄,他带着师父去喝花酒。”

“花酒?”元子君皱起眉头,深更半夜带师父喝花酒,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男子,亏他以前还觉得他挺不错呢,现在看来……哼!

果不其然,顾明珠一看到两人便十分自觉地占了原本应该是甘呈的位子,重卿本就看他不顺眼,昨晚之后甚至想一杀了之,元子君则在怀疑他的人品,一时间只有正坐在他对面的韩仲北客套地朝他笑了笑。

顾明珠扫过神情各异的三人,又四处看了看,“甘呈呢?”

重卿冷冰冰答道:“师父在休息,有事?”

“当然有事,”顾明珠摸了摸下巴,“昨晚还有事没谈就被你给搅和了,今天当然要继续。算了,跟你们说也没用,我去找她。”说罢起身就要往楼上走去。

飞快地挡在他身前,重卿语气冷硬地强调,“师父在休息,外人不方便去打扰。”

“我不是外人,我昨天刚跟她表明心意了来着。”顾明珠绕开他跳上楼梯,重卿气得咬牙,有外人在也不能暴露实力,就要迈步追上去,从二楼猛地砸下来两个苹果,精准地砸进两个人的怀里,把他们各打退了一步。

甘呈以发带松松扎起长发,宽袖微晃衣摆轻摇地出现在楼梯口,淡淡地扫了两人一眼,慢慢悠悠地下楼,“大清早的吵什么吵。”

“师父/师叔。”三人齐声问安。

“这不是着急见你嘛,”借着位置优势,顾明珠嬉笑着迎上去,被她一袖子挥开之后也毫不在意。

重卿将她引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又占了顾明珠刚才的位子,顾明珠只好跟老老实实的韩仲北挤在了一根板凳上,韩仲北见状,哭笑不得地换了张桌子。

元子君左右看了两眼,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依旧默默坚守在自己的位置上纹丝不动。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空得找师弟问问。

“你怎么来了?”

“昨天的酒喝了一半,你不准备再请我补一顿啊?”

甘呈摇头,她现在头还有点疼呢,“你自己喝去吧,我们有事做呢。”

将一个茶杯顶在指尖滴溜溜转,顾明珠一把抛起将其握在手里,“我也去。”

“你不是还想去找那个黑斗篷吗?别失了机会。”

“哎,传来传去的消息哪里算的真,怎么比得上你呢?”

油嘴滑舌,甘呈头还在隐隐作痛,也懒得跟他再讨论,“随你吧。”

她轻皱着眉头,额角却突然贴上了温凉有力的指尖,力道适中地为她揉着太阳穴,她一怔,“小卿?”

重卿面色不变,心里却暗暗紧张起来,她……还记得昨晚的事情吗?

“多谢。”

……不记得了。

虽然心里十分遗憾,但不得不说,她的遗忘也许现在更为合适一点,若无其事总比被她怒而驱逐好得多。倒不是怕被驱逐,只是他不在了,韩仲北、顾明珠这些人就有了机会,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趁虚而入。

悄悄松了口气,重卿微微抿唇,舒缓的灵力被悄无声息地递过去,果然甘呈的面色好了不少。

“好了,过来坐吧,等会儿还要去那边看看呢。”

“嗯。”

……

昨晚甘呈独自前去元家旧址的时候,可能是暗沉夜色添了太多修饰,看起来比白天看到的要破落许多,如今看着虽然破败,倒也不算太过不堪,她看着相对较为好一点的情况暗自叹了口气。

希望元子君能经受住这次考验。

元子君立在元府大门处怔然。

他离开元家时不到五岁,迄今已将近十年,他以为那些东西都记不清了,可是只是看到了这破落的被妖兽践踏过的大门,那些东西便渐渐从心底浮现,那些人的音容笑貌渐渐清晰。

“师父……”他轻轻呢喃出声,却猛然意识到现在这里只有自己,他茫然地回头,甘呈和其他几人立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见他看过来,她朝他微微颔首。

握着长剑的手缓缓攥紧,元子君鼓足勇气,踏进了那个承载着他最深沉情感的地方。

“师兄一个人可以吗?”重卿看着那消失在假山之后的少年背影,微微皱眉。

甘呈心下叹气,默默点头。

元子君可是主角,原本的设定里经历了那么多噩梦般的事情依旧能坚持下来,他坚韧的心志一定是没问题的,只是……毕竟是自己养起来的孩子,一时间要重新认识颠覆了原有认知的家族,这种经历并不算好,但也只有这样,他才能突破自己的桎梏。

顾明珠在一边摸下巴,“他是元家人?不是说元家人当初都被妖兽杀绝了吗?”

甘呈瞪他一眼,“不会说话能不能闭嘴。”

韩仲北声音适中语速较慢地纠正他,“当初不知怎么的妖兽冲着元家来,虽然损失重大,但并不能确定是否被灭族。”

“……”甘呈只庆幸,元子君听不到这些讨论,“只要有一个人在,元家就在。”

韩仲北察觉自己失言,连忙道歉,“一时失言。”

甘呈点点头,忽地想起另一件事来,“仲北,当初因为那个黑斗篷消失的人里,有没有你熟悉的人?”

“那个啊……有,”韩仲北似乎有些低落,微垂着头,“最为熟悉的便是家弟韩季中,当年失踪后便再无音讯。”

“抱歉,不过有更详细的消息吗?”

“没有,元韩两家世代交好,我、季中和子君三人是从小的玩伴,事情发生后子君和季中都失去了消息,若不是太过年幼,我早就四处寻觅两人踪迹了。”韩仲北说着,微微露出一个笑容来,“没想到就这么遇见了子君,我相信季中也能很快找到,说不定哪天就突然遇到了呢。”

顾明珠又道:“你们那时没人注意到黑斗篷的脸吗?或者残余的灵力气息?魔力残余也行啊。”

韩仲北摇头:“当时年幼,许多事情都插不上手,这些东西说不定有,但大都在长辈手里,至于是什么就不清楚了,魔力的话,那时候还不知道魔族的消息,若是有,说不定被当做妖兽的清理掉了。”

甘呈问:“你怀疑是魔族做的?”

“只管大胆胡说,绝不小心推测,消息放出去之后自然有一大堆人自发地去求证,”顾明珠抱臂靠墙,“再说,虽然那个域界漂流学说出现得早,但说不准早就有魔出现在蓝田域了啊,只是因为隐蔽才没被发现,或者因为无知而被忽视,都有可能。”

甘呈若有所思,“好像有点道理。”

作为那啥学说的提出人,她其实给蓝田域的人刷新了一下世界观,细节的地方例如魔力、魔元什么的都是他们自己摸索出来的,好像有种撩完就走拔【哔——】无情的既视感,不过要是连这些也要她来完成的话,那这蓝田域也就那样子了。

顾明珠一边儿嘚瑟,“怎么样,是不是被我的智慧折服了?”

“就你想得多。”

韩仲北见两人谈论,弱弱地补充:“若是想要查查当年的事情,可以到附近的白帝城,从这里移出去的家族基本都在那里,也许可以查到有用的。”

甘呈点头,“也好,等此间事了……”

她话还没说完,元家旧宅那边便突然传出轰隆一声巨响,甘呈听着耳熟,足尖一点便飞身而去,重卿刚想跟着,便听她一声吩咐,“你们在外等着便好。”

顾明珠靠着墙懒懒应道:“遇到什么危险尽管来我这里哦~在外面等你~”

重卿冷冷地看他一眼,又被他不屑地斜了回来,夹在中间的韩仲北两边看了看,默默把自己往顾明珠那边挪了挪。

冷眼看了看靠近顾明珠的韩仲北,重卿收回目光,翻身跃上屋檐,单脚立于檐角,远远地看着那青衣人的一举一动。

甘呈想得没错。她一路越过各种建筑,因为地面塌陷而倒塌半边的藏书楼前,白衣少年单膝跪地,右手按在剑柄之上,长剑深深地刺入土壤,扎起的长发随着他深深低下的头滑落,掩住了他的神情。

“师父,怎么会这样呢……”元子君执剑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怎么会这样呢!”

甘呈按住他的肩膀,“因果皆报应,往事已成灰。子君,有你在,元家就在,新的元家会再次出现,这些旧的,便干脆舍弃了吧。

元子君闭上眼睛,眼前闪过无数画面,最后定格在一个目光明亮笑容恣意的少年脸上,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目光变得沉静而深刻,他缓缓起身,转身看着甘呈。

“师父,当年你请齐默扬尊者推算,可算出了十二哥的生死所在?”

元子页……

甘呈看着仿佛一瞬成熟的少年,定定地看了几秒,终是开口:“他没有死。”

元子君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当初在秘境,他在离我和你们极近的距离失踪,若非领会了时空之力的修士,根本做不到。我们在秘境里找了整整一天,所有修士的储物法器都被暗中检查过,没有发现尸体,他身上的虫子也没有任何回应,说明他极有可能与我们一样,提前离开了秘境,或者被隐藏在某人自己开辟的独立空间之中,不管是哪种可能,带走他的人的修为都高于秘境的限制。“

“你十二哥是支脉庶子,母族只是平常的经商人家,五灵根,体质一般,经常活动的地点在长瀚城,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以他通透的性子不会去招惹差距极高的修士,为什么会有人特意进入秘境费那么大功夫去杀他还要带走他的尸体呢?说明他要拿十二做什么事,”她顿了一下,“应该和我们有关。这么多年我们待在隐宗他没有机会,如今出来了便是钓鱼的好时候,且看他要做什么。”

原本以为已经死亡的心心念念的人却有极大可能活着!元子君激动之余,细细思索,“师父的意思是十二哥和那些失踪的人是一样的?”

甘呈点头,看着少年激动的模样不得不冷静地补充,“这只是我的推测,即便是真的,这九年元子页经受了什么我们一无所知,子君,你必须做好最坏结果的准备。”

“嗯。”眼底闪过坚定的光,元子君点头,“师父接下来可是要去查那黑斗篷之人?”

“大概吧,”甘呈转身要走,却突地停住了脚步,叮嘱他,“之前的分析我只与你一人说过,切莫让别人知晓。”

元子君愣了愣,随即更为振奋地点头,师父将这信息告知与他便是极大的信任,同时也说明这事情确实是极为隐秘的,他必会保守好秘密。

甘呈飞身出去,一边在心里叹气,她怎么一时经不住他的眼神给说出来了呢,诚然这样的推测看起来很有道理,但是万一真的有人闲得无聊去杀一个看不顺眼的废柴呢?万一他是想用元子页的尸体做事而不是他本人呢?万一他经受折磨不生不死痛不欲生呢?

她甚至做好了请修为最高的陶知舟帮忙搜寻他的魂魄的准备,然后模仿她现在的身体,取一神木,置一异火,实在不行把她的魂魄抽出来身体给他用也行,再说小黄书里不断地有新的功法出现,说不定哪天就有了移魂重生的办法呢?

没办法提前做准备,那便为所有的可能性铺垫。

至少给元子君新的支撑点。

两人出来的时候,元子页身上的颓然之气尽扫,他目光沉静看不出情绪,倒是让在外的几人开始好奇起甘呈对他说了什么,然而眼色这东西大家还是有的,之前便被甘呈说了一通,现在更不会去问元子君,几人只好将好奇埋在心底。

“回客栈,我们也去会会那个黑斗篷。”

……

【系统72竭诚为您服务。】

【滴——检测到可吸收能量,是否吸收?】

【滴——检测到可吸收能量,是否吸收?】

【滴——检测到可吸收能量,是否吸收?】

【滴——检测到可吸收能量,是否吸收?】

【滴——检测到可吸收能量,是否吸收?】

【滴——检……】

“闭嘴。”暗沉低哑的声音从黑色斗篷下传出,那人沉默良久,“检测次等能量。”

【接收指令。】

【检测完毕,发现次等能源36个,三等能源103个。】

“吸收。”

【接收指令。】

【警报!警报!次等能源有保护结界,无法吸收。是否选择三等能源?】

被发现了?

斗篷之下,一双眼睛缓缓睁开,暗紫色的瞳仁在完全黑暗的环境里发出妖异的光芒,他轻声道:“算了,先养着吧。”

“强制休眠。”

【权限不足,请……】

【违法操作!违法操作!】

【滴——休眠启动】

……

手里的防御阵石发出异动的时候,甘呈正思索着韩仲北和韩季中的事情,她蓦然起身,刚一打开房门,就看见顾明珠背着个小包袱立在门外准备敲门。

甘呈:盯——

顾明珠尴尬地放下要敲到她鼻子的手,摸摸鼻尖,小声嘟囔:“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再这么看我,我就要当你喜欢我了啊。”

甘呈转身,在其他人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你背个包袱干什么?又不是没有储物法器。”

“这可就不对了,”顾明珠把肩上的方格格小包袱放在桌上,非常自然地倒了杯茶润口,“不背包袱怎么能体现出我要跟你走的决心呢?你可别像上次那样不告而别,多少年找不到你,要不是我是修士,可能这辈子就别想再见到你了。”

“你跟着我干嘛?我又不去探险又不去找机缘。”

顾明珠忽地从袖子里掏出一件破破烂烂的黑衣,眼睛一眯,“你还记得这个吗?”

甘呈看了一眼,那衣服像是被剑划破的,于是她摇摇头,“不记得。”

顾明珠拍案而起,“这就是咱们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你把我砸在蜘蛛网上最后削掉的那件衣服!”

“哦。”

“我娘说了,谁剥了我的衣服,我就得跟着她让她对我负责!男女不限!”

“哦。”

顾明珠愤怒挽袖子,“你就是故意气我。”

甘呈咔嚓咬一口苹果,点头,“是啊,所以你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我?”

空气安静了三秒,顾明珠重新坐回凳子,托腮看她,“哎,你不会以为我那天跟你说喜欢你是假的吧?”

甘呈差点被苹果噎着,“咱俩总共就见了四面,你跟我说你喜欢我?”她摆摆手,态度很明显。

顾明珠动动嘴,像是想立刻反驳什么,又停住了,“……那我第一次为什么拦你喝酒,第二次还特地跑到蜘蛛网上接住你,第三次问你要明月意,九年后还要跟你走啊?”

信息量有点大,甘呈把咬了一半的苹果放在桌上,认认真真地看他,发现他竟然真的很认真地在陈述,顿时牙疼,“一见钟情?太恶俗了点吧,或者我跟你有仇?所以要把握机会杀我?”

顾明珠目光僵硬无言以对,忽地跳起来,“我杀你干嘛啊!我结的仇那么多用得着给自己再添一件?”他一脚踩在凳子上以手扇风,额前碎发忽闪忽闪地飘,咬牙切齿,“气死我了!”

“我说我也没你这个仇家啊,”甘呈舒了口气,语气轻松,“那这样,我不喜欢你,你可以走了,不送。”

“……”顾明珠按桌子,“给我个理由!”

“没有理由,”门外传来格外熟悉的声音,让甘呈庆幸自己把苹果放一边去了,重卿踏进门槛,笑得礼貌,“她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没机会了。”

顾明珠眯眼,“臭小子管得真多,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甘呈眨眨眼,视线在两人之间游移两圈,而后伸手招来重卿,“顾明珠你先出去吧,总之放下你的心思就行,小卿过来。”这两个人看起来似乎特别气场不合,总感觉要是她不在,这两个人能分分钟拆了这家客栈。

顾明珠突然勾起唇角,笑得极为灿烂,露出一口白牙,“你叫我名字了,你第一次叫我名字。”

甘呈摆摆手,顾明珠不情不愿地出门,转身就在门纸上戳了个拳头大的洞,直戳戳地盯着屋内看。

甘呈:……

重卿冷哼一声,弹出一颗阵石开启法阵,屋内的一切瞬间被幻境隐蔽。

他上前一步,那目光看得甘呈毛骨悚然,“师父可还记得昨日的事情?”

“昨天?昨天不小心和你喝酒喝醉了,我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吧?”甘呈皱眉想着,却始终想不起来有什么事情,没想到自己酒量一般般,但愿酒品能好一点。

难道在徒弟面前失态了?

要不要用灵力回溯一下?

她这边想着,重卿又道:“师父你喝醉之后咬了我一口。”

甘呈惊讶,“不会吧,我咬你干什么?”

“你说被我咬了一口心里不平,便要咬回来。”

“……当年的事情没想到还记得,哈哈。”甘呈干笑两声,想起了当时自己后颈的牙印。

重卿似乎隐秘地笑了一下,“师父还说以后要陪我一起喝酒。”

“好啊,不过还是适量比较好。”

“师父,顾明珠不是好人。”

“对啊……咦?”甘呈习惯性地应下,然后瞬间反应过来,“为什么?”

重卿正色:“直觉。”

作者有话要说:假酒害人啊!师父父喝醉之后就在徒弟面前崩人设了哈哈哈哈哈!

重卿:为什么我每次有点小进展都要被打?

甘呈:大概是作者的怨念吧。

重卿:盯——

甘呈:……怎么,打你不行?

重卿:行。

以及十二哥的情况在这里说了,虽然【一斤】极力阻止剧透,但还是被【木头】暂时压倒惹。

但是这只是说明十二哥会回来,之后回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不仅是元子君要做好准备,小可爱们也要做好准备啊【躺倒】

以及最后!

大不大?粗不粗?长不长?

【重点】作者帅气不帅气?【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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