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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另一种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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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嫣如端起了一杯茶送到自己的口中,优雅而尊贵的样子好像自己仍然是那个高高在上处于至尊之位的人,她这一生,得到过也失去过,走到今天,回头看去,好像也没什么遗憾的。她招呼着沐垚说道:“垚儿,坐的近一些,我有话对你说。”沐垚这次没有反抗,而是按照着她的吩咐走到她最近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乖巧的样子像极了几年前的样子。

  “我十四岁嫁给当初还是裕亲王的宇文笙,成为了裕亲王妃,那时候的府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他是个极尽温柔的男子,让人总是想忍不住去亲近,他对我,有尊敬有疼宠,却唯独没有爱,后来他遇见了你的亲外祖母,他看她的眼神有我最最渴望的东西。人啊!当你无欲无求的时候你什么都不怕,可当你想要得到的时候就会变了你的性子,你会想要去争去抢,去想尽办法的求。后来裕亲王成为太子,成了皇上,而我成为了太子妃,成为了皇后,本以为他身边有了更多的女人便能够逐渐的忘记她,毕竟色衰爱弛,而我始终都是皇后,这个身份不变便是我永远留在他身边的保障,可是我错了,他在自己的心里建造了一座宫殿,将她放在那儿,过着安稳而平常的日子。嫉妒心是最可怕的,只不过有人能够隐藏有人愿意放在面上,那时候的我心里的嫉恨恐怕并不比孙怡然对你的嫉恨小上几分,可是我懂得隐藏,看着她生下了皇长女,看着她再一次有了身孕,所有人都说她怀的是个皇子,子凭母贵在宫中是常态,虽然她出身低微只不过是个小小嫔位,可是如果再这样下去,难保不会撼动皇后的地位,所以她便必须要死了。她死了之后我便将幼小的你母亲带到我身边抚养,那时候你母亲与你刚刚到我身边的时候差不多大,终日想念自己的母妃,可是那又如何,她永远都不可能再见自己的母妃了,她成为了皇后的养女,身份更加的尊贵,皇上因为思念你的外祖母,更是疼宠极了你的母亲,到我宫中的时候也越来越多,我是高兴的,可是随着年月的流逝,你的母亲逐渐长大,她的容貌看着与顺嫔竟然是那么的想象,偶尔恍然间我都会觉得站在我面前的人正是顺嫔,所以我恨,忍不住的将对她的厌恶转到了你母亲的身上。我早就知道你父亲与你母亲之间的情谊,本不想同意的,可是皇上却极力的促成这件事情,我便随了他们的心愿,可是这件事情永远都像是一块石头一样压在我的胸口上,恨真的会让人深陷其中,与爱一样。宁王造反我是知道的,你父亲与其无关我也是知道的,可是他越来越受到信赖与重用让我觉得不安,所以我只能将他彻底的踩在尘土里,再也没有出头的可能才能安心。”说到此处,太后清咳了两声,看着沐垚的眼神中带着复杂的情绪,轻叹了一声,说道:“你与你母亲真是像。”

  说罢扯起唇角,饮了一口茶才继续说道:“我本不想再操控你的命运,可是你却爱上了宇文晋,宇文晋是我早就器重的孙儿,他是与太子争夺权位最佳的人,我们戚家的权势已经被阮家逐渐盖了过去,如果我再不扶持他人去改变,为我的母家争取,那我死了之后恐怕戚家便再也没有好日子过,为了宇文晋能够有更大的优势,拥有更坚实的力量,我只能牺牲你。可是往往事与愿违,人胜不过天的,我将你嫁给了宇文翼,老天爷如今却安排了宇文翼成为了皇帝,是不是很讽刺。”

  沐垚静静的听着,心中没有掀起一丝的波澜,她也很诧异自己为何能够如此的冷静,就像是在听她讲着别人的故事,而太后的脸上也没有一丝的波动,讲的好像也是别人的故事。

  “我这一生送走了太多的人,看惯了倒也不觉得什么,反正我这一生也没有为自己活几天,死了反而是一种解脱。”戚嫣如的目光看向了远处,她的嘴角似乎有隐隐血迹流出,沐垚皱着眉站起身来走近几步,端起她手边的杯子闻了闻,声音颤抖中带着些许嘶哑,开口问道:“你··这杯子里是毒酒?”戚嫣如将手搭在沐垚的手上,试图借助她的力量站起身来,说道:“扶我到院子里头走一走吧。我许久都没有看看这天空了。”

  沐垚牢牢的扶住她,随着她缓慢的脚步一步一步的挪到了殿外,他们两个抬头看着宫墙之上的四方天空,今天的天湛蓝湛蓝的,透着雪过之后的清冷与晴朗,戚嫣如微眯着眼睛看着远处耀眼的阳光,对沐垚说道:“你的人生,还没有走完,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的时候,恐怕才能明白,什么叫做身不由己,什么叫做无可奈何。垚儿,这一生,终究是我对不住你。”

  那是戚嫣如对沐垚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沐垚不知道宇文翼在登基之前是如何对撒一凌说的,但是撒一凌与自己想的一样,并没有选择离开,其实有的时候喜欢一个人确是有点傻的,只要能够看到他,能够明目张胆的思念着他,就是好的。撒一凌被封为了皇贵妃,住在了承德宫,离着沐垚所居的景合宫不远,他们还似在东宫时候一样,私下无人的时候倒不那么的在意着尊卑,撒一凌也还是唤沐垚为姐姐。

  戚嫣如的丧仪结束后不久,撒一凌与沐垚一同去过她的寿安宫,原本她穿过的衣衫,戴过的首饰,用过的瓷器、玉器和摆件都随着她长眠地下了,炕桌上只留下那两枚鸳鸯佩,宫人说那是留给皇上与皇后的,三年前也是在这里,沐垚与宇文翼将佩戴了四年的鸳鸯佩交还给戚嫣如,从此恩断义绝,如今她死了,什么都没有留下,却只留下了那对鸳鸯佩。

  从寿安宫中出来后,撒一凌跟在沐垚的身后走在巷道里,她看着四周高高竖起的红墙,胸口闷闷的,对着沐垚说道:“姐姐自幼生长在这里,想必熟悉这里的每一道宫门和每一扇宫墙吧。他们是不是都长得一样。”

  沐垚顺着她的话望去,看着那仿佛没有尽头的宫墙,摇了摇头:“宫里的规矩大,我平日里也就是在寿安宫中窝着。反倒是这几年,成为了皇家的媳妇儿反而去了更多的殿宇,见了更多的人,要说起这宫墙与宫门,自然都是一样的,不过映在人的眼中便不同了吧。”撒一凌有些茫然,追问着:“如何不同?”

  “宫内的妃嫔多,得宠的妃子所居住的殿宇在那些跟高踩低的人眼里定然是如同镶了一层金边儿一样辉煌无比,而那些失宠的妃嫔所居住的殿宇像是被一团黑雾笼罩了一般,隐约中透着一股子晦气。”撒一凌忽然停住了脚步看着沐垚,沐垚回头望去,抬眼看她,问道:“怎么了?”

  “以后我们的宫中是不是也会一样?”沐垚听了她的问话,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转过身去,缓步向前走着。撒一凌看着沐垚的身影逐渐变远,逐渐变小,便快走了几步追了上去,说着:“姐姐可知,皇上登基之前曾来问过我是否愿意入宫,如果不愿,自然会放我离开。还对我说此生心中只有姐姐一人,不愿就此辜负我。”

  沐垚听到这话心口好像被揉了一下,如同吃了蜜糖一样散发着微微的甜味儿,她轻轻点头,说道:“先皇病中的那几天皇上曾对我说过,我当时想的是你不会愿意离开。”撒一凌脸一红,垂下头去,说道:“我并非想要争什么,也并非想要这宫内的四方天儿下荣华富贵,希望姐姐能够明白。”沐垚回头笑着握住她的手,说道:“我自然是知道你的,放心。皇上也只是怕委屈了你罢了。”

  “那天皇上来问我,我听了之后竟然没有一丝的意外,而我说我不走的时候他也没有一丝意外,原本我觉得入了宫不过就是和从前一样过日子罢了,直到今日里去到寿安宫,看着那儿的陈旧中透出的落魄忽然间觉得好像宫里与外头竟然如此不同。”撒一凌虽然这样说着,却没有表现出后悔,她心中也并非是后悔,不过就是突如其来的感慨罢了,皇上登基这许多天,连年都过了一个,以后的几十年是不是都要这么样过下去。她记得沐垚曾对她说过二十几岁望得到六十几岁的生活,到底也是无趣的,当时她听了这话还没觉得什么,如今再细想,竟有那么多无奈在里头。

  过了惊蛰,天气逐渐的暖和了起来,沐垚正在景合宫里头手把手的叫着絮漓写字,絮漓趴在桌子上,一笔一划的写着君子曰学不可以已,墨荷在一旁伺候着,笑道:“良渚郡主写的字倒是有模有样的。”沐垚微微一笑,说道:“我们絮漓啊,就喜欢读书,倒不似寻常的孩子一样贪玩。”

  絮漓扯开唇角笑着看沐垚说道:“父皇对儿臣说过书中自有黄金屋,况且天下男子都要读书,絮漓虽然不是男子,但身为母后的女儿,自然不能给母后丢脸。”沐垚摸了摸她的头,一脸的温柔,说道:“絮漓,读书是好的,但你要知道,读书是为了你自己,并非为了他人,读书是为了让你增长见识,眼界开阔,能够明理,知道吗?”絮漓点了点头,手上却没有停下。沐垚看了心中欣慰,她看着絮漓的模样,心中就会不由自主的思念佑儿,如果佑儿还活着,想必也是个乖巧听话懂事的好孩子。

  皇上身边伺候的内监高鸿从殿外走了进来,请安道:“皇后娘娘吉祥,皇上下了朝,说一会儿要来景合宫中用午膳的,还请夏至姑娘做上一碗酸笋鸡丝汤。”沐垚温和的笑着,说道:“嗯,本宫这就吩咐夏至让她去准备。”刚刚登基,宇文翼十分的忙碌,每日要看折子处理政事,但依然会每天都过来陪着沐垚用膳,晚上也多半会宿在景合宫中,连皇上的寝殿上阳宫都空置了下来。朝中有人置喙,但宇文翼根本不放在心上,况且沐垚也是皇后,他们如果再多说什么,便会落得挑拨帝后关系的罪名,这不是能够随意担得起的。

  夏至刚刚准备好,宇文翼便踏了进来,走到了书房,一把抱起了絮漓,手中拿着她刚刚写好的字,对着沐垚笑道:“朕看絮漓如此喜欢读书,再这样下去是不是要入朝为官了。”沐垚端过一盏碧螺春递到宇文翼的手上,嗔怪道:“还不都是因为皇上,絮漓是个听话的孩子,自然要听父皇的话,多读书了。”

  “多读书是好事,朕还想着让絮漓随着皇贵妃习武呢,做一个文武双全,长大了也能给父皇分忧才是。”皇上的话莫名戳中了沐垚的心事,她成为皇后,宫中又只有撒一凌一个后妃,而宇文翼很少踏足她的承德宫中,子嗣上也只有絮漓一个,何况还是随了沐垚姓氏的收养的孩子,七年了,她连失两子之后便再也没有孩子,吃了太医那么久的补药也没有任何的用处,一想到此处她心中就难过又失落。

  看着沐垚凝结在脸上的笑容,宇文翼也明白了,朝中大臣的话想必也传到了后宫,虽然太后不说什么,自己不说什么,但依照沐垚的性子,就算什么风声都没有她都要自己为难自己呢,想着便让墨荷抱着絮漓出去,拉过沐垚,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轻吻着她柔软的耳朵,说道:“垚儿,不要担心,也不要着急。孩子会有的,我们有的是时间,你只要心情好了,相信想要的早晚会到自己的身边的。”

  沐垚摸了摸他清瘦了几分而棱角分明的面颊,说道:“要不然你听从大臣们的谏言,选妃吧,何况那么多人想将女儿送到宫中,为自己的母家争得荣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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