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第 1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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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的风雪中, 一队六百人的骑兵小队正冒着风雪一路西进。

为首的高壮黑马上坐着的是位英武俊俏非凡的玉面小郎君,虽长的俊秀斯文,不过周身气质却森冷, 不言苟笑的模样, 加之不知不觉间露出来的铁血气质, 倒是不会让人小瞧了去。

眼看着时辰不早,他们今日巡边也走了大半日, 眼看今夜临时落脚的瓦堡就在眼前,众将士不由松了口气,也有心情聊天打屁放松放松了。

跟在玉面俏郎君也就是东升身后的一名高壮伍长,吸了吸他冻僵了的鼻子,不禁打了个哆嗦搓了搓手, 胳膊肘不由捅了捅身边与自己并驾齐驱的人。

“哎呦这鬼天, 冻死个人了,嘶~哎哎, 兄弟, 哥哥的酒喝光了,你那还有不给哥哥来一口。”

被捅了的三毛,瞧着身边死乞白赖笑嘻嘻跟自己讨酒喝的人也是无语了,不由自主的捂紧自己马鞍前方挂着的酒葫芦一脸的拒绝。

“不行!出发前大人就给咱们每人发了一葫芦酒暖身用,这巡边任务才过一半, 大家手里都还有就你水囊空空,牛伍长你怕真不是头牛,把这酒当水给牛饮了吧?”

被三毛怼的牛伍长也不恼,皮厚的很,嘿嘿直笑,伸手就要来夺三毛的酒葫芦, 嘴里还一直无赖讨要。

“三毛好兄弟,哥哥我这不是就好这口么,你放心,以后哥哥肯定注意,保管不一下子喝完,眼下嘛,快快,给哥哥喝一口,就一口成不?”

“不成,不成!你个酒鬼别抢我葫芦!我还得给大人留着……”

生怕这货不管不顾的抢了去,三毛急的连手里的缰绳都顾不上拉,一手紧紧护住酒葫芦,一边还不停的推诿着身边侧身过来的酒鬼爪子。

两人就在马上你来我往的,犯了酒瘾的牛伍长是又馋又冷,出招越来越快,比划动手的间隙,还不忘了嘴上骚扰。

“三毛兄弟别忽悠哥哥,校尉大人自己有酒葫芦,哪里会喝你的?”,说着仿佛是要急于证明般,还嬉皮笑脸的朝前方领队的东升大喊,“头,你说我老牛说的对不对?”

三毛被这货的无赖样给搞的无语了,前头纵马骑行的东升却不在意身后的打闹,都是自家兄弟,开开玩笑而已,当不得真,他连头也不回,不甚在意的抬手摆了摆,示意自己不管。

牛伍长见状,立马笑开了花,脖子一扬,朝着三毛嘚瑟道:“毛啊,你瞧,头都不管,你还不赶紧把酒葫芦拿来。”

说着话,趁着三毛抬眼望向前头自家主子愣神之际,狡猾的牛伍长抓住机会果断偷袭,一抬手就把三毛护着的酒葫芦给勾了过去。

这货勾过去了不说,葫芦到手,他还得意洋洋的冲着三毛摇啊摇的,“嘿,我的毛兄弟啊,哥哥谢谢你咧!”

三毛……

见某人拔了盖子仰头就灌的猴急模样,三毛甚是无语,不由警告,“你丫的给我留点,巡边才到一半呢!你别给我造光喽!”

今年的天格外的冷,他们大冬天的冒着风雪还骑着马出来巡边,若是没有东家心善的自掏腰包送来的好东西……

三毛不由缩了缩脖子,简直不敢想象他们会有多杯具。

那厢牛伍长虽然闹腾,虽然酒瘾大、嘴巴馋,不过身为一名合格的老兵,却也知道这其中的厉害。

别看面上得手嘚瑟的很,心里还是很有分寸的,狠灌了两口酒入肚后就停了手,一抹嘴巴,抬手盖上葫芦盖子把葫芦丢回到三毛怀中,这货砸吧了砸吧嘴不由感慨。

“说来还是咱们头号,头儿大姐能干,要不是有大姐娘子的善心,咱们兄弟今年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唉,谁说不是呢!金校尉那边的巡边队,日子可比咱们兄弟苦多了。”

牛伍长感慨一起,边上纵马骑行的兄弟们不由跟着附和,且越附和人越多,越多还越来劲。

有将士就又跟着插嘴了,语气中还有压抑不住的显摆劲。

“对对对,先前咱们分队从隘口出发巡边的时候,老金那边的弟兄见咱们一个个穿的厚实,脚上还蹬着厚底棉靴子,烧酒跟辣酱罐头随身带的时候,他们老羡慕咱们来着,哈哈哈,光想想他们那羡慕嫉妒恨的熊样,老子就想笑。”

“哎呦你可闭嘴吧!老金那老小子多精明啊,搞不好这次回去就要找我们头儿大姐打秋风去了。”

“就是就是,那货惯爱占咱们头儿的便宜。”

“话不是这么说的,其实老金那人还可以,他那样也是有苦衷,也是想让下头的兄弟们日子好过点,不然怎么办呢?指望上头?唉,大家日子都不好过啊,今冬难熬啊……”

“哎哎,说起发饷物资的事情,兄弟们,你们觉不觉的不对头?以前吧,虽然朝廷发下来的冬衣粮饷虽有所拖延,可好歹总归给,今年也不知咋回事,到现在了冬衣的影子都没有,要不是咱们头儿家底厚实,头儿阿姐又豪爽大气,一直私下贴补咱们,大家伙这回可得遭大罪了!”

“哎,老弟你这话说的在理,要不是我们头儿厉害,头儿大姐厚道,这该死的鬼天气,老子宁可去守城墙也不会出门巡边。”

“哥几个话不是这么说的,想必朝廷也不是故意克扣咱们,这不是今年的冬天来的比以往都早都厉害么,兴许是耽搁了……”

“耽搁啥呀,我看呀……”

巴拉巴拉……

因着马上就要到休息地了,众人很放松,说的也很起劲,一个个走在风雪里,情不自禁的就说笑打趣苦中作乐起来,直到……

走在最前方的东升因着功夫不错,五感敏锐的缘故,虽然也分心听着身后属下们的打趣,可更多的心神却放在了警戒上,自然也就最先发现了前方的不对劲。

就在身后兄弟们聊的正起劲的时候,他敏锐的听到了风中传来不一样的声音。

侧耳仔细倾听分辨,那些好似是哭嚎之声中夹杂着兵器交戈的撞击之声?

这不对!

东升当即勒紧缰绳,抬起右手打了个全军暂停的动作,口中大喝,“全体都有,停下!”

突如其来的号令打断了身后的笑闹说话,都是杀场上的老油子,见此情景,众人蓦地收了脸上的轻松神色换上了凝重,东升身后的三毛跟牛伍长不由追问,“大人(头),怎么啦?可是有敌情”

东升也没回头,拧眉望着前方隐在风雪中的瓦堡,思索片刻吩咐道:“斥候营,速派小队斥候前去瓦堡打探,其他人,原地待命。”

一声令下,刚刚还气愤轻松的队伍立刻变的铁血,刮来的冷风中都带着一丝凝重与沉默。

众人勒紧手里的缰绳,望着五名斥候飞速的离开队伍,朝着前方的瓦堡隐秘急速窜去,不知为何大家伙的心头都有一股莫名的危机在萦绕,直到……

“大人,快看!”

三毛最先发现,前方瓦堡的上方天空,一束红色的烟花在灰暗阴沉的天空炸响。

“那是……不好,头,瓦堡有危险,这是撤离信号,头快走!”,同样看到这抹炸开烟花的牛伍长心里咯噔一沉。

他们这些西北边军都知道,斥候手里的三种烟花,紫色为求救,黄色是集结,而红色代表的却是前方有强敌速速撤退的意思。

眼下突然冒出的红色……所有人的心都跟着往下沉,东升自然知道情况危急,当即调转马头飞速下令,“一伍留下配合我接应斥候小队,其他人由牛伍长带队,全速撤离回隘口。”

“头儿!”

“校尉!”

“大人您不可以身犯险,还是属下留下来接应。”

东升却不给大家耽搁的机会,神情严肃,一口否决,“这是命令!”

身为将领,每一个兄弟都如手足,他不可能轻易抛弃。

下令间,风雪中传来一道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马蹄声而来的,是刚刚前去查看的斥候中的一位。

只见这位斥候小兵背后中箭,浑身染血,却一刻都不敢停,因为他的命,是四位袍泽牺牲了自己换来的,所以即便是死,他也得把刚刚自己探到的消息给送出去。

马儿啊,你快点,快点,再快点啊……

小兵忍着剧痛不停的夹击着马腹,努力驱使身下的马儿飞奔,硬是靠着精湛的骑术,侥幸避过身后的追击,眼看着前方风雪中熟悉的一串黑影,小兵来不及露出欣喜之色,伴随着轰隆隆马蹄声传来的,是那嗖嗖嗖的密集破空之声,小兵左闪右躲,只可惜……身后追兵的利箭已至。

一声闷哼,后心又中一箭,小兵嘴角溢血,眼中全是绝望,他知道,自己是回不去了,再也没法回到兄弟们的身边去了。

不过没关系,十八年后自己又会是一条好汉,在此之前,他得把自己看到的,牺牲兄弟们所托付自己的,传达给远处的兄弟们听,他得告诉袍泽们,逃,赶紧逃!

为此,小兵不惜拼尽全身最后的力量,隔着风雪,用尽内力的放声大喊。

“报!胡狄大军秘密压境,偷袭瓦堡,兄弟们速回隘口报……”信……

最后的呐喊都没能来得及喊完,小兵就如一只断线的风筝一样坠马跌落。

一切发生的太快,几乎是眨眼间的功夫,反应过来的大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天际边那道熟悉的黑影坠地,听着风中传来的绝响嘶吼。

众人肝胆俱裂,内心巨痛,哀伤不已,却也知道,现实容不得他们痛苦,容不得他们耽搁停留。

危急关头,牛伍长也不管什么命令不命令了,一声嘶吼,点出他们全伍百号人马,趁人不备,一枪插进东升坐下的马屁股上,在马儿受惊飞奔而出之际,牛伍长这个酒鬼放声大喊,“头儿,兄弟先行一步去拦截,您带着大家速回隘口报信!”

高壮的汉子只留下这么句话,便领着他全伍人马消失在了原地,直奔天际边的轰鸣而去。

听着远处密集轰隆的马蹄声,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条绝路,老牛这是把生留给了他们,把死留给了自己!

难受,却不能哭,战场瞬息万变,容不得多耽搁。

东升努力压抑着满腔的悲戚与愤怒,声音前所未有的冷,“全队听令,全速前进,哪怕拼尽最后一口气一个人,也要把敌军大举进犯的消息带进隘口!”

“喏!”

东升一声令下,调转马头,马鞭重重甩在马屁股上,领着手下兄弟们开始了夺路狂奔,身后却是越发清晰的金戈铁马,厮杀震天……

今年的冬天啊格外的冷,大齐日子不好过,北疆外草原跟大漠的日子格外的难熬,胡狄们吃不上饭,便集结了十万大军为了一举冲破大齐防线,兵分三路,要来大齐烧杀抢虐。

也是赶巧了,对方秘密行进过来,分兵的南路大军杀到瓦堡之时,便恰巧被东升的队伍发现,三万多部众对上几百人,这是一场单方面的追杀。

一路朝着隘口方向拼命狂奔,日夜兼程,身后追击的箭矢一直刷刷刷的乱飞始终没停过,前头的人马呼呼呼的跑,身边兄弟一个接一个的倒下,眼看着六百剩五百,剩四百,剩三百……连东升都因护着身边的兄弟,边骑行边拔刀砍箭矢的时候不甚胳膊中了一箭,不过好在,隘口就在前方。

他们以尖锥之势,强势突破重围,浑身冰冷浴血的东升,只来得及百忙中艰难撕下一角衣襟囫囵裹住伤口,举着手里的长刀,领着剩下的兄弟们拼命冲击,远远的看到隘口,东升下令发出响箭。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东升看着已经在合拢的沉重隘口大门,他破开嗓子运上内力大声喊:“敌袭,敌袭!胡狄大军压境,关闭隘口,做好战斗准备!敌袭,敌袭……”

嘴里一直重复着喊着,身下的马儿口吐白沫的跑着,东升领着残部幸运的在大门关闭的最后时刻成功的冲进隘口,直到一声沉闷的轰隆声响起,大门闭合,东升却依旧没有停下。

这仅仅才是开始,哪怕进了隘口也不代表就此安全了,大战一触即发,东升马不停蹄,伸手轻拍身下马儿的脖颈,“老伙计,再坚持坚持,我们去主帐。”

安抚着自己的忠实伙伴,东升一路往镇守此隘口的五品主将大帐去,一边依旧声嘶力竭的大喊,“大家不要乱,鸣战鼓,点狼烟,敌袭,虎口关全体将士听令,速速集结,上隘口城楼……”

隘口狼烟一起,周遭相邻的边塞隘口遥望,纷纷呼应燃起了狼烟,只可惜,这狼烟他们看得见,外头敌军冲至,誓要踏破大齐边塞的胡狄铁骑自然也看得到。

大雪寒冬他们的牛羊都冻死了,没得吃喝,想要活着,就只能拼命的到大齐来抢,他们也没有退路。

胡狄为首的将领见大齐边防狼烟起,战鼓鸣,心里恼火他们的秘密奇袭暴露暗骂晦气,却一点也没有停下的意思,干脆决定一鼓作气的拿下这虎口关,当即抽出腰间的弯刀高举着,“勇士们,为了部族,为了儿女,随本帅杀入大齐喝酒吃肉去!”

大战瞬间打响,隘口烽火连天。

“冲啊,杀啊!”

“喝酒,吃肉,杀光懦弱的大齐人……”

“兄弟们,保卫家园,誓死不退,杀!”

三千对三万,哦,还不足三千,毕竟他们还领着人出隘口巡边,一去就是一千多的人手,而回来的却只有东升带回的三百。

隘口的城墙再高,将士们的勇气再足,终究是无法保住这一方土地。

隘口被铁骑踏破的前夕,镇守隘口的梁将军,记着昔日老友余父的情谊,看着东升血淋淋的伤口,誓死与隘口共存亡的他,一把将与自己腹背而战,自己视如子侄的东升狠狠一推,疾言厉色道。

“校尉余东升听令,本将军命令你,立刻领着冲锋营,把胡狄大军压境的消息送去金城禀告霍将军。”

“将军!”,东升不防被推远,诧异的回头望着他的主将,听到的居然是这样的命令,他哪里肯干,危急关头哪里肯抛下自己的袍泽?

不,他不走!

东升抬脚就要回到梁将军身边来,却被两鬓花白的梁将军一把呵止,“余校尉,这是命令!”

“可是将军,属下是隘口守将,要跟您共存亡!”

“共存亡个屁,你小子居然敢抗命不遵?入伍的第一日,你什长教导你的话你难道全忘了?军令如山懂不懂?这是我这个主将的命令,尔竟敢不遵还不速去!”

“将军……”

“走啊,走!”

极少为什么再感动的东升,见到朝着自己气急败坏嘶吼的主将,他红了眼尾,心中巨痛无比,知道情势刻不容缓,他一掀衣摆,单膝跪下,忍痛抱拳领命。

领着先锋营与自己剩余三百号兄弟离开之际,指挥着剩余将士拼死抗敌的梁将军,蓦地回头与东升的视线对上。

隘口城墙上,身染鲜血,举刀狂杀的梁将军,一抹脸上的血污,朝着东升微笑着,“余校尉,孩子,好好活着,把信带出去,尔等等着你们回来……”,回来收复失地。

马上的东升压抑着,回望看着那道苍老却坚韧的身影重重点头,他保证,自己一定会回来,一定!

收回视线,一扬马鞭,双脚重重一夹马腹,嗓子里嘶吼出一声沉痛的走,东升领着队伍朝着金城方向狂奔进发。

他不能让梁将军与袍泽们的鲜血白流,不能让他们拖延时间的牺牲白费,凶猛的敌军攻势如此猛烈,不复曾经的小打小闹,他们图的肯定不是区区边塞隘口,他得把消息带回去,金城还有他的姐姐,他的外甥,所以明知道梁将军是把生留给了自己,他还是很卑劣的接了,他是个混蛋!是个临阵脱逃的大混蛋!

一路冒着风雪,东升咬紧牙关领队骑行,借着风雪的掩盖,东升低头,任由冰冷带着他眼角垂落的晶莹滑落……

杜大虎杜二虎领着于梵梵请人的命令,兄弟俩骑马而来,才走到一半,两方人马就不期而遇。

若不是东升他们的服装二虎兄弟熟悉,若不是领头的是眼尖的东升,二虎兄弟俩搞不好会被当成探子给急行军射杀了也说不定。

两方成功会和,顾不得叙旧,更甚至都顾不上停留休息,让二虎兄弟说明来意,兄弟俩就被编入了队伍,跟在三毛身边,急匆匆的往金城狂奔。

西北大战近在眼前,危机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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