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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由小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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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环宇听到人群议论,有人问起“这会儿来的又是谁?”,他的同伴回答“是乐平王”;也有人在讨论墨烟:“那个少年到底有何来头?”“据说是东厂的人”……

  嗡嗡声扰得他更加头痛。

  他揽住墨烟的肩膀往外带:“那不就好了?只等官府来人就得了,我们回去吧。”

  墨烟不动。

  他不满意地看向她。

  “请王爷先回。”墨烟顿了顿,语气稍稍放缓,“王爷劳累,公务繁忙,是该早些回宫休息整顿。墨烟想留在这儿陪着,以免旁生枝节。”

  “这揽月楼又不是你家的,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话一出口,齐环宇发觉不对——这墨烟还真是很像揽月楼管事的,花夫人和扶柳姑娘似乎都待他很是亲近信任。

  “你这……倒是看不出来啊。”齐环宇皱着眉咕哝道,“你怎就这般招女人喜欢?你分明……”

  花夫人看乐平王心情不悦,赶忙上前安抚:“看来小王爷酒还没醒透,我扶您上去再歇歇吧。过会儿您喝点茶,用完早饭再走可好?”

  说这些话的功夫,原本垂头坐在椅上的男子醒了过来。

  他先前多半是被打晕的,此时回神过来,挣扎了几下,发觉自己被绑在椅子上,当即大喊起来:“何人竟敢绑我?!想不到你们这帮婊子也敢对本大爷动手!”

  他一开口,嘴里舌头像是破布似的吐字含糊不清,一听也是酒力未退,或者药性上头,很不清醒。

  “你们知不知道大爷我是谁啊?信不信我扒了你们的皮!快把大爷放开!不敢是不是?喂,你们听到没有!”

  这话就说得可笑了,齐环宇好奇墨烟的反应。

  墨烟的反应是没有反应。

  她神情平静,花费了一个回头的功夫安慰扶柳,然后把自己从扶柳的手臂和乐平王的手臂中抽身出来。

  她走上前,神情冷峻,朝男子右脸上揍了一拳。

  男子的头猛地朝左边拧过去,骂声戛然而止。

  “什……”男子起先不可置信,回过头来后接着大吼大叫,“你竟敢打我?!”

  墨烟二话不说,又往他的左脸颧骨添上一拳。

  这一次,男子眼冒金星,晕眩了好一会儿。

  墨烟提醒道:“如果你继续乱吠,恐怕我只得将你再次打晕了事。”

  男子总算摇晃着把头抬起来,只见他涕泗横流,狼狈不堪:“好痛!你他娘——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谁?”

  男子方才挨打时牙齿磕破了自己的舌头,嘴里满是血沫,张嘴大骂时血星子飞溅。

  墨烟后退一步避开。

  “我是锦衣卫指挥使的儿子!你们敢欺负我,我爹不会放过你们的!”男子继续吼道。

  听了这话,墨烟微微歪了歪头,眉毛拧起来。

  “真是丢人现眼。”她说。同时抬起腿一脚踢在男子下颚,将人连着椅子一同踹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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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环宇和墨烟认识相处的时间不长,从没见过她发火。

  当然了,在齐环宇的周围,他很少有机会看到除了皇兄以外的人发怒;仆人们当然也会因为发生一些龃龉而气急败坏,但那些都是与齐环宇毫无干系的,且只要他一露面,他们便会向他低头行礼,等着他款步走过之后再说。

  齐环宇记忆里关乎发怒印象最深刻的场景,似乎还是很多年以前,他玩闹时无意间砸碎了主殿的玉瓶,先帝贵妃大发雷霆,对他嫌恶至极——以及后来发现他因为罚跪而双膝青紫肿胀时,皇兄颤抖落泪的样子。

  那时候的皇兄隐忍怒火,告诉他:“那个女人早晚有一天会为此付出代价。”

  于是先帝刚刚驾崩,贵妃便被发现溺死在太液池中。

  齐环宇知道她不是会为父皇殉情的女人。

  她的死是皇兄对他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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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烟公公行事狠绝,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齐环宇真心诚信地说。

  “……让王爷见笑了。”

  等到官兵赶到,墨烟总算与他一同坐上马车回宫。

  回程路上,她稍显不安。

  齐环宇用浸透凉水的丝帕揉按太阳穴,一边注视着墨烟。

  “你很在乎她们?”

  “什么?”少年问。

  “我是说,我发现你方才很生气。是因为你关心揽月楼?你非常喜欢扶柳,是吗?”

  少年想了想,眉心微微蹙起:“王爷。那个男人因荒唐**害死了两名青春少女,且毫无羞愧悔改之意——如若说墨烟未能很好地掌控怒火,有滥施私刑之嫌,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至于愤恨至此?”

  “当然。”

  “可此事与你无关。那两个少女不是你的婢女妻妾,她们不过是教坊司手下调教出来的娼妓,甚至不过是被父母贱卖到风月勾栏的奴婢。这样的女子千千万万,就如夏日时湖上的漂萍一般比比皆是。”

  墨烟愣了愣。

  过了很久,她低声轻笑,说:“王爷是贵人。”

  听到这句话后,齐环宇莫名心慌起来。

  他感到无名的焦躁在腹内盘旋,折磨得他坐立难安。

  “墨烟公公——不,我还是叫你墨烟吧。”

  “是。”墨烟恭顺地俯首。

  “你很喜欢女人?”

  “王爷难道不喜欢女人?”

  “不,不。不一样。”

  墨烟想了想,说道:“或许……的确是很不相同吧。”

  “你为什么和他们不同?”

  “我?他们?殿下到底是在说什么?”

  少年迷惑地抬起脸。

  齐环宇注视着少年的面容,听到自己胸口里的心跳,跳得又急又响。他不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如此激荡以至于令他感到了些微惧意。

  渴慕。

  ——渴慕什么?

  嫉妒。

  ——嫉妒何人?

  羡慕。

  ——为何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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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晚些时候,皇兄邀他一同用膳。饭后对弈打发时间。

  齐环宇执白子,他的皇兄执黑子。

  只下了一会儿,齐环宇就没了兴致,开始胡乱落子儿。

  皇兄知道他的脾性,便寻些话头与他闲谈,问起他最近在做什么,有没有遇到趣事。

  齐环宇当然要先自夸一下,说自己如何如何对秋社之事上心,接着抱怨自己不懂怎么替皇兄往内库搬东西,那些大太监各个儿只顾看他热闹——齐环宇越说越激动,结果手里连下了好几颗坏子儿,眼见棋盘上局面不可逆转,气得推开棋盒。

  皇兄无奈地笑笑,拿过他的棋盒,自己摆起棋谱来。

  看到皇兄被他逗得心情不错,齐环宇想了想,把揽月楼的事告诉他。

  当然,他没有提自己是为了庆贺裕平王平安而摆宴,也没有提及墨烟的名字,只说是和一个宫外结识的朋友一同游玩。

  皇兄听了他说的事情之后,凝神思忖起来。

  “要说如今的这位指挥使么……确实,常霖之前便与朕提起过,觉得他平庸有余,才干不足。不过朕觉着常霖应当是就喜欢那样乖巧懂事的,故而没有想过调职之事。但听你今日这么一说,他既然管教不好儿子,想来也管不好手下——”

  天子将手搭在下颌上,指尖执围棋黑子,轻敲着侧脸。

  片刻后,他给棋子儿找好了落脚地,也想好了决定,轻描淡写道:“既然如此,不如让常霖再去挑一个人顶替他的锦衣卫指挥使之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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